是她親手將父親所有的照片燒毀掉的。
雖然那是女乃女乃的意思,但是沒有人知道「親手毀掉所有關于父親的痕跡」這件事,在她心里造成了多大的傷痛。
她一向隱藏得很好。
即使當時年幼的弟弟激動地哭喊著說討厭她,以及在後來的一年內拒絕開口和她說話,她也沒有為此掉過一滴淚!
「姊,要不要回去了?」
她抬起頭,看見瀟灑俊朗的黎別葵就斜倚在門邊,雙手抱胸瞅著自己。
黎宙堇凝望著那一張越見英姿勃發的俊颯臉龐,笑了笑。
「快點啦,我肚子餓了,回家啦!」
「嗯。」
稍微整理了一下,再仔細的替女乃女乃蓋好棉被,她這才拿著公事包和弟弟並肩走向療養中心的地下停車場。
「別葵。」
「干麼?」睇了身旁的姊姊一眼,他撇撇嘴,「知道了啦,幫你拿包包就是了嘛!」說著,就見他大手一撈,俐落取走姊姊手上沉重的公事包。
「我不是要說這個啦!」
「不然是什麼?」他警戒地瞪著她,「你休想要我煮晚餐哦!大家早就說好了,照日歷排班表,逢三我煮、逢七你煮,剩下的日子看誰不正常誰就去煮,我今天可沒有被雷打到哦!」
「知道!今天我煮飯,行了吧?」黎宙堇好氣又好笑的敲了弟弟肩頭一記。
曾幾何時,那個記憶中還流著鼻涕的家伙就像「杰克的豌豆」似的猛往上抽芽兒,長到了一百八還欲罷不能,好像不把家里的門框撐破不甘心!
「這麼爽快就答應煮飯?你今天不正常啊?」
「……是啊。」她可能真的不正常吧?
電梯門甫打開,一腳踩了出去的黎別葵回頭凝視還站在電梯里的姊姊,「嗄?你說什麼?」
「沒什麼。」跟著步出電梯的黎宙堇將車鑰匙交到他手上,「回程你開車,讓我休息一下。」
「可以啊,不過先說好,你別又在我耳朵邊叨念我的開車技術!」
「別葵!」
「又干麼?」正想打開車門的黎別葵皺著眉頭,俊臉不耐。
「你還記得爸爸長什麼樣子嗎?」
雖然很短暫,但是她仍然將弟弟那張俊臉上一閃而逝的蒼白僵硬看得清晰仔細。
「神經病,快上車啦!都跟你說我肚子餓了。」
坐上了車、系好安全帶,姊弟兩人沒有再開談,只有收音機里的搖賓樂嘈雜了車廂里沉窒流動的安靜。
「想要這張照片吧?」
下午,那個叫胡挺剛的男人在她的耳邊這麼說著。
「這一次換你來找我!」
找他,那張舊照片就會歸她所有嗎?
悄悄地瞅了瞅弟弟的側臉,黎宙堇吸口氣,轉頭望向窗外。
會的,胡挺剛,不管你是誰,我一定會如你所願的!
有沒有搞錯?
原來他和黎宙堇在公司的地位相差這麼多
站在會議室的最角落,照著職稱與順序排列下來,他發現自己差點沒被擠到會議室的大門外!
包正,其實以他的資歷根本沒資格站在這兒,要不是今天總經理要會見新進入員,那抱歉,連門口都不給站!
但是看看她──胡挺剛瞪著會議室最前排的黎宙堇。瞧她一臉嚴肅的坐在總經理的身旁,隨時隨地提醒上司會議進行的議題,同時代為質詢各部門的進展報告,好像她才是這個例行會議的真正執行者似的……
那模樣說有多威風,就有多威風!
而自己,卻像個不起眼的小兵杵在這兒罰站這種天差地別的待遇,叫向來心高氣傲、養尊處優的他怎麼能不嘔?
原本賭氣的撇開俊臉不想看她,可是耳朵里不斷傳來她說話的聲音……她的嗓音不夠清脆嘹亮,那聲線和女人特有的軟噥輕語也絲毫構不上邊,拜托,听她講話完全勾不起男人曖昧迷亂的想望!
可是再仔細听,她的嗓音里隱隱透著一種堅定柔韌的力量。
好奇怪,听久了竟然讓他覺得……很舒服
突然間意會到腦海里浮現的想法,他冷不防的當場倒抽一口涼氣!不會吧,自己病了是不是?
「喂,你干麼撞我啊?」
站在胡挺剛身旁的實驗室新人小豪被他沒來由的猛然頂了一下,身形比較矮小的他差點沒被彈去撞牆。
「嗄?我……我站得不耐煩,伸個懶腰嘛!你是風鈴啊?不小心動你一下就晃得亂七八糟。」
「欸,你惡人先告狀耶!要不是你撞我──」
「那邊在吵什麼?」
財務部長不高興的喊了一聲,所有人的目光頓時掃向噪音的來源──門口角落處的胡挺剛和小豪。
有些不知所措的他尷尬地揚起視線,正好和黎宙堇投射而來的目光對個正著。
他、他現在應該做出什麼表情比較好?
還來不及思考哪一個Pose比較帥,她的視線早已冷淡移開。
他愣了一下,瞅著她那張絲毫不顯情緒波動的側臉,一股惱怒的氣憤之情登時油然而生。
媽的!他這回到底是走了什麼百年難得一見的大煞運?堂堂的大少爺竟然淪落在此罰站受人奚落,最可恨的,還是讓這樣一個平凡到極點的女人,教他體會了什麼叫做「備受冷落」的滋味!
哼,說她平凡可沒冤枉她!
黎宙堇今天還是一樣,穿著中規中矩的上班族套裝,老實說,這種宛如陳年老處女的衣服款式,他已經許久不曾見過。
因為沒有女人會穿著這種老土的服飾,來吸引他胡大少爺的注意力啊!
不過比起昨天老氣橫秋的發髻,今天的她倒是綁了一個公主頭,過肩的長直發柔順的垂落在她的胸前,隨著她每個細微的動作柔軟起伏……不是嫌她不好看啦,只是她難道就不能夠打扮得再青春俏麗一點嗎?
好比去燙個鬈發啊!
像黎清菲那樣,發尾一卷一卷像貴賓狗似的掛在肩頭上,走起路來滿頭的卷毛一晃一蕩的,不是比直發嫵媚多了嗎?唉!
「你沒事嘆什麼氣啊?」小豪好奇的皺眉望著他。
「我嘆氣還要寫報告啊?」他是在嘆他居然有個審美觀出現嚴重瑕疵的未婚妻啊!
突地,小豪推了推他的手肘,「欸。」
「干麼,我跟你很熟嗎?」一直找他講話。
「不是啦!那個長得很漂亮的女郎一直看著你笑耶!」
「哪里有什麼漂亮的女郎?」這只四眼田雞的眼鏡後面裝的是玻璃彈珠呀?黎宙堇根本和漂亮構不上邊,更別提那個臉皮緊繃的女人會對著他笑了!
「就是那個呀!坐在窗戶旁邊的那個,我記得她好像是營業部的經理,叫做黎清菲吧?」
「哦,她啊,她是我主管。」
主管?嗟!虧自己還說得這麼順口,長這麼大,他胡挺剛唯一沒踫過的,就是「管」他的主管。
「你說黎清菲在哪兒啊?」尋著小豪指的方向望過去,他禮貌性的噙起嘴角回應頂頭上司的嫣然笑意。
這叫做「人在‘管’內,身不由己」!
黎清菲立刻報以更加嫵媚動人的盈盈媚笑。
「黎經理,營業部的──」正在查詢部門進度的黎宙堇話還沒說完,直覺地順著堂妹的視線望過去,發現他們兩人正在……
眉來眼去。
就在這時,胡挺剛充滿英氣的颯眸驀地落在她臉上。
就這樣,他們三人的視線在這一瞬間混亂而詭譎地交會了幾秒,然後由黎宙堇率先撇開目光。
胡挺剛氣得牙癢癢。
這個可惡的臭女人,多看他幾眼是會怎麼樣?會得病嗎?瞧她將頭撇得飛快的樣子,簡直傷人自尊嘛!
小豪困惑地仰頭看他,「喂,你在磨牙耶!」
厚,這個矮冬瓜是怎樣啦?老是愛管他的閑事。「磨牙是我的休閑嗜好,一天不磨牙,牙齒就會多長三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