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仍然捂在額頭上,面對著樹叢,選擇安靜的背對所有人。
「朗哥哥。」跑得快斷氣的傅薔慢慢走到他身邊,跟著一起蹲下。
「妳來干什麼?」朗月朔冷漠地瞥了她一眼。
「你還在流血耶!」媽媽妳在哪里啊?紅色的血看得我好怕呀!可是雖然怕歸怕,她還是忍不住擔心的伸手想要看清楚他的傷口還有沒有流血。
「別踫我!」
朗月朔粗魯地揮開了她的手,始終冷淡的表情終于顯露一絲煩躁。「我又不是立冬,妳跟著我干什麼?」
而她突然站了起來,跑開。
朗月朔看也不看她,繼續蹲著。都走光了最好!反正從小到大,也不曾有哪個人站在他的身邊陪伴他。
長久以來都是這樣子的!所有人都在立冬的旁邊,就算他國文考試得十分、數學得二十分,大家都還是稱贊他很聰明、很努力。
可是卻沒有人回頭看一看他全科滿分的成績!
「來,這個給你捂著。」
一條折迭好的碎花小手帕突然出現在朗月朔的眼前,他愣了一下抬起頭,看見傅薔努力擠笑的僵硬模樣。
「我剛剛把它弄濕了,冰冰涼涼的,貼在傷口上你會不會舒服一點?」
「……我不是朗立冬哦。」
「我分得出來啊!喏,手帕,你不要嗎?」
就在傅薔失望的想要收回手的時候,朗月朔迅速從她的手里拿走了那條濕手帕貼捂在左額上。
「有沒有舒服一點?」
「不要跟我講話。」
「哦!」她趕緊咬著下唇,安安靜靜的蹲在他身邊。
暗薔也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腳酸死了,她干脆就坐在沙地上。耗久了,她開始打起盹兒來,稚氣的小臉一垂一頓的。
「我不是他們的小孩。」
朗月朔突然冒出這句話,她睜開惺忪睡眼,抓抓頭、撇撇嘴。
「有一次爸爸媽媽在講話的時候,我偷听到的。」他的語調沒有太大的起伏,「他們說我是領養來的小孩,立冬出生之後他們本來不要我了,是死去的爺爺不準他們丟掉我的。」
暗薔完全嚇醒了!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為听到這個消息太過吃驚,還是因為此時此刻朗月朔眼里流下的淚。
他在哭耶!原來朗哥哥也會哭啊?
「哎唷妳干麼啦?干麼掐我的臉啊?!」
「我……」
暗薔有些惶恐的縮回那一只闖禍的手,改抓自己的衣領。「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知道他的眼淚是不是真的?朗哥哥很厲害耶,在她心目中,他是全世界最棒的好學生哦!每一次她都是跟同學站在台下看著他走上台去領獎,很多很多不同的獎。
結果原來這麼厲害的人也會哭啊?
「走開啦!妳想要嘲笑我是愛哭鬼對不對?」
「我沒有啊!」
「妳不要讓我看到妳的牙齒,不然的話……」
「我沒有!」傅薔急忙伸手捂嘴,「我沒有牙齒了。」
朗月朔睇了睇她那一張單純傻氣的臉,「妳跟著我干麼?妳平常不是都跟在立冬旁邊的嗎?」
暗薔想對他微笑表示友善,可是……
「牙齒。」
她又趕快捂起來。「我想找你一起玩。」
這句話說得含含糊糊的,可是听在朗月朔的耳里卻沒來由的感到心情一陣好轉。「妳為什麼想要跟我玩?大家都說我悶悶的,不講話。」
「不會啊,我覺得你好厲害哦!讀書棒、體育也棒。」
他倒想看看她能捂嘴捂多久?懷著這種惡作劇的心思,他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她聊了起來。「我很棒又怎麼樣?爸爸媽媽也只會稱贊立冬的二十分。」
暗薔瞪大了眼,「很棒當然了不起啊!老師看到你都會笑,不像我跟立冬,老師看到我們都搖頭。」
「對哦,妳跟我弟一樣,成績都爛得不得了。」
她瑟縮了一下,「我也不想這樣啊……」
「難怪妳跟立冬是一掛的。」
咦,朗哥哥笑了耶!她難掩驚喜,「我考試差讓你覺得很開心嗎?」
「還好,滿好笑的。」明明是很簡單的題目,不懂他們為什麼能考那麼差?
「那如果我的成績一直很差,你就會一直很開心嗎?」
朗月朔愣了一下,沒想到會有人這麼問。應該說,從來沒有人關心過他開不開心的事情。「如果我說會呢?」
「那我就一直考這麼差啊!」她雖然捂著嘴,可是露在手掌以外的那一雙眼楮卻寫滿了笑,「所以朗哥哥你要一直高高興興的笑哦!」
「妳是認真的?」
「對啊!」她還真是很認真的改用左手捂著嘴,伸出了右手拿走他貼在額頭上的手帕。「我再去幫你沖一下,你等我哦!」
蹲在地上的朗月朔看著那個跑開的瘦小身影,再看了看她身上那一套雖然干淨卻已經有些舊、有些褪色的衣服……不知道為什麼,他小小的心靈里第一次有了想保護人的沖動。
是因為她是生平第一個關心他開不開心的人嗎?
因為傅薔願意接受並遵守他任性的惡作劇,更因為她就算覺得無趣想睡也沒有離開他的身邊。長這麼大,第一次有人這樣對待他。
就是她,傅薔。
可是……她該不會是認真的吧?他叫她成績考差一點,只是在開玩笑耶!這個丫頭不會當真了吧?
「喂,你們干什麼?!」
看見不遠處有兩個小男孩在搶傅薔手中的手帕,朗月朔跳了起來沖過去!
在奔跑的同時,他只想到一點--自己必須總是這麼強、這麼棒才行,否則怎麼保護又呆又差勁的她?
「你說什麼?!」
尖銳的驚叫聲在豪宅里響起,童婉真和朗忌急著實掩飾不住自己的震驚和突然生起的憤怒。
「媽,妳好吵,我的耳朵被妳的叫聲吵得好痛。」
朗立冬伸出小指挖了挖右耳,一副不勝其擾的模樣。
這種態度如果換別人來做,朗忌急和童婉真絕對二話不說重炮轟擊,但因為今天講這句話的人是朗立冬,所以他們的反應截然不同。
「老婆,妳收斂一點。」
「我是太震驚了嘛!」童婉真委屈的嘀咕了下,接著火辣辣地轉頭怒瞪一旁的朗月朔。「立冬說的是實話嗎?你真的要跟傅薔在一起?!」
「是。」
小手被朗月朔扣握在掌心里的傅薔緩緩仰起頭,凝視著身旁這個傲氣偉岸的男人,他簡短語氣中的篤定幾乎要催出她的淚。
「阿朗,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干什麼?!」
朗忌急的低吼聲還不如妻子的連珠炮來得歇斯底里,「我就知道會這樣,我早就料到一定會這樣!」
童婉真激動的頻頻拍打丈夫的腿,「從他小的時候對傅薔特別照顧,我就看出來了。你是沒有女人可以找了嗎?她是你弟弟的未婚妻,你誰不找偏偏要跟你弟弟搶女人?!」
「喂,傅薔妳听到沒有?」沙發上蹺著腿的朗立冬一邊咬著隻果一邊朝她努努嘴,「我沒說錯吧?連我媽都很久以前就看出來了。」就只有她這個當事人看不出來啦!苞她說了她又不信,真的是螞蟻腦袋--
小得可以!
牽握著朗月朔的手,傅薔不好意思地刮了刮酡紅的臉頰。
「你們兩個在說什麼謎語?」朗月朔居高臨下的睇著她。
只見她仰頭對他露出一抹神秘甜美的嬌羞粲笑,「晚一點再告訴你。」
「你們兩個給我夠了!居然還好意思在我們跟立冬的面前打情罵俏的,還有沒有羞恥心啊你們?傅薔,妳真是讓我失望透了!當初要不是因為立冬喜歡妳,從小到大老是跟妳玩在一塊,否則像妳這種又笨、家世背景又差的女孩子哪有資格做我們朗家的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