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疑了幾秒鐘,季玄禎起身掀開氈帳走了出去。
竟然這麼湊巧,他不偏不倚地撞到了捧著小菜準備送去給客人的曾向陽。
「哇啊……」
低頭看著掛在自己身上的腌漬泡菜和四濺的紅色湯汁,曾向陽緩緩地揚起螃首迎視他的眼。
季玄禎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撇撇嘴。
「這就是你的反應?撇嘴?你什麼意思啊?!」
老天,她就說這個家伙不得她的緣吧?她已經盡量不靠近他了,可是沒想到原來這樣還不夠,她竟然連經過他的包廂門口都會有事!
「我不是故意的,抱歉。」季玄禎淡淡說道,這種情況下,他好象有道歉的義務。
曾向陽揉著額頭。冷靜、冷靜!現在不是發飆的時候,趕快將這尊瘟神送出門,早早將他踢出自己視線才是要事。
「那三份燒酒雞你全部吃完了?」
「沒有,我……」
「沒有?你怎麼可以浪費食物?!」而且是她煮的食物!
「因為我有急事……」
「早就跟你說過你一定吃不完,你還偏偏要點這麼多!我最討厭糟蹋食物的人,你不怕遭天譴嗎?」她氣到無心听他解釋。
季玄禎的眉頭皺了起來。「你這麼歇斯底里做什麼?遭天譴那也是我的事,你激動個什麼勁?」他今天真倒霉,踫到這種莫名其妙的女人。「我有急事,沒時間听你吵。」冷著臉的季玄禎越過她邁步走向店門口。
看他高峻的身軀越過自己身邊,她怔了幾秒鐘趕緊轉身追了過去。「喂,你給我站住!」
眾人眼中的陽光甜姊兒竟然扯高了嗓門憤憤大吼,服務生各個吃驚地看著他們兩人一前一後的走過,有些好奇的客人甚至掀開了氈帳往外瞧。
曾向陽氣的顧不得其它人的眼光,而季玄禎則是壓根不在乎自己成為矚目的焦點──反正他一向如此。
「我說了沒空理你,我有急事!」老哥也不知道怎麼了,離約定時間都過一個小時了,或許剛才那通電話真的是他打來的求救電話也不一定……啊,這個女人真煩,一直追在他耳邊嘰嘰喳喳的!
「你慢著!有急事就可以不用付錢了嗎?」
季玄禎疾快的步履這才停了下來。對哦,付帳,他完全忘了這回事。冷著俊臉走到櫃台,他伸手想掏錢包,卻渾身僵硬了起來。
「怎麼?」曾向陽戒備地瞅著他。
他僵硬地望向她。
她有種想尖叫的沖動,「拜托!別這麼老套行不行?吃飽了才說沒帶錢,你可不可以換個新花招?」
「我把我的行動電話留下來……」
「當手機?算你還有點創意,不過不好意思,我們這里不是當鋪,只收現金。」
「我身上沒錢,要請客的人又還沒來。」
「喂,你不要太過份……」
曾向陽傾身向前踮起腳尖想揪住他的衣領,右手肘卻不小心撞到櫃台上的陶瓷招財貓,接著它墜落地面碎片濺起又散落一地。
她垮下肩,嘆了口氣。
老天,這個人真的是她的災星!這下子連象征進財的招財貓都打破了!
往後退了一步,曾向陽只想趕快把他踢出自己的視線……
「啊,你的右手流血了耶!」
小朗突然爆出一聲驚喊,所有人的視線不約而同地往季玄禎的右手望去,果然看見他的虎口被彈起來的玻璃劃出了好長一道傷口,流出的鮮血立刻滴了一地,叫人看了怵目驚心。
他緊緊盯著曾向陽,將她詫異驚惶的表情盡數看在眼里。
「這下你滿意了吧?」
她吸口氣,「我……」好過份,他怎麼可以把她想得這麼惡劣?
季玄禎譏誚地噙起嘴角,「白吃你一頓燒酒雞的代價原來這麼高。」
店門在這時開啟又闔上,卻沒有人注意,直到突然冒出來的聲音,才吸引了眾人的注意。「發生什麼事了?」
「你終于來啦,哥。」季玄禎望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答案揭曉,看來剛才那通電話是有人打錯了。
「找不到停車位害我在附近繞了好幾圈,」季玄靖皺緊了眉頭,「你的手怎麼流了那麼多血?」
季玄禎冷漠地勾起嘴角,「說來話長。對了,哥,送我去醫院之前,先幫我把三份燒酒雞的帳付了,這樣才不會有人說我白吃白喝。」最後這句話當然是緊盯著曾向陽而說。
「對不起啦,我……」
「啊,我想起來你是誰了!」站在櫃台的小京忽然喊了出來,「我在雜志上面看過你的專訪,你是一個室內設計師,剛得到年度最佳新人獎對不對?」
奧?!曾向陽大吃一驚,然後在驚訝過後一股不安迅速爬上了她的心頭。望向季玄禎,他冷峻的笑容加深她的惶忖。
因為那張俊臉上的笑容好邪惡!
「向陽姊,你完蛋了啦!居然傷了設計師的右手,那等于是他吃飯的工具耶!」
真的嗎?曾向陽的俏臉又刷白了幾分。
「哥,送我去醫院包扎,血流多了還是會痛的。」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等一下給我解釋清楚!在門口等我別亂跑,我手機沒電了,沒辦法聯絡你的!」季玄靖付完錢,嘀嘀咕咕地推開大門臭著臉走了出去。
走沒幾步的季玄禎又轉回頭,盯著繼續怔楞的曾向陽,「至于你,我們晚一點再來討論這筆帳該怎麼算!」
耶?這表示她完了的意思?
佇立在原地看著那抹高大的身形走出門口,曾向陽垮下了肩。
從此之後,陽光甜姊兒的世界不再有陽光照拂……
因為從這一刻開始,改由撒旦眷顧她!
第二章
電視上不都是這麼演的嗎?
一個高大魁悟、有手有腳的男人跑到店里大吃大喝,酒足飯飽之後卻說他沒錢付帳。
于是美麗善良的老板娘便要他留在店里打雜洗碗盤作為抵償,並且很好心地決定放過這個男人,不將他扭送法辦讓他幸運地逃過了牢獄之災。美麗善良的老板娘因為她的這份好心腸,而贏得了眾人的贊美。
曾向陽也以為自己能夠把那個白吃白喝的家伙狠狠削一頓,叫他蹲在廚房的角落洗碗盤、洗地板,再一腳踢他出門,然後威脅他從此之後,別再踏進微醺燒酒雞的店門口!
可是誰知道最後突然冒出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替他把欠下的飯錢給付清了!般到後來,反而是她虧欠了他──只因為自己不小心弄傷他吃飯的家伙,那只寶貴的右手。
說了這麼多,總之結論就是,她不但奴役不了季玄祺,反而要被他所指使!
怎麼會這樣?劇情不應該是這樣發展的?!
站在一家事務所的門口,她仰首凝視牆上的招牌──「季玄祺個人工作室」。
垮著香肩、哭喪著臉的她沒了往昔的甜美笑容,陽光甜姊兒,現在一點也不甜,反倒頹喪極了。
事後那個季壞蛋沒有再踏進微醺燒酒雞,只撥來了一通電話。
「你打算怎麼賠償我?」
「呃……」
「我的右手縫了五針,至少半個月不能拿筆畫設計圖。」
「嗯,醫藥費我來付……」
「我不缺那些錢。」
好吧,說不下去了。「不然你想要怎麼樣?」她自知口氣應該再謙卑一點,可是……她就是做不到──在這個姓季的男人面前,她就是謙卑不起來,很詭異吧?但是她就是不想讓他看到她謙卑的樣子嘛!
電話那一頭的季玄禎停頓了幾秒鐘才再開口,曾向陽仿佛听見他的口吻帶著一絲興味的笑意。
「你好象沒有一點懺悔的樣子。」
當然沒有啦!又不是她拿刀去割他的手,要她懺悔個屁啊?只是她比較倒霉,劃破他右手的招財貓是她弄倒的而已,充其量自己有的也只是道義上的責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