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頭凝視他。
「晚一點,打電話給我。」他溫柔的低語。
尹衣溫順地點點頭。「嗯。」
合上大門,她眉睫點愁。接下來該怎麼應付鳳儀的追問才是最麻煩的事。
原來遨宇的副總裁找她,並非為了木乃伊之事,而是為了其少東裴若謙出車禍而一直昏迷不醒的事,希望能借由鈴靈堂之力找出原因,但先前她一直忙于其他事,而未能回電予他,直至昨天他又打電話來,適巧為她所接,此事才有個明白。
為免事態嚴重,她先隱瞞此事,本來想私底下和裴若謙談一談,討論關于何時將他的靈魂送回軀體的事情,誰知已經沒有讓她私下談論的時間。只是,事已至此,盡快送裴若謙回去,恐怕已是勢在必行的事了吧?
她的佷女,已經愛上裴若謙的鳳儀,會多麼傷心不舍呢?
第六章
醫院里,裴曜與妻子倉皇趕到裴若謙的加護病房門口。「芬芳,你說若謙有危險?!」
一直在外頭等候他們的裴芬芳焦急地點頭。「情況突然惡化,心電圖和血壓都急速下降,恐怕有生命危險!」
裴夫人的眼淚撲簌簌落下。「怎麼會這樣?是不是你們沒有好好照顧我的若謙?這一個月來他雖然昏迷,但情況一向很穩定的啊!什麼叫作有生命危險?」
沈哲一臉沉郁。「舅媽,若謙哥的情況真的不妙,而且就如同他的昏迷一樣,我們醫師團隊根本查不出究竟是什麼原因。」
「沒用,你們這些人都沒用!」裴夫人歇斯底里的低吼,幾乎無法承受兒子命危的訊息。「若謙要是死了,我肯定將這間醫院關起來!我寶貝兒子的命都救不了,要你們這些人有何用?!」
「老婆,別這樣。」裴曜見妻子傷心到幾乎暈厥,連忙上前攬住她。「我們要進去看一看若謙。」
裴芬芳頷首,「跟我來。」
裴氏夫妻隨著她的腳步焦急的來到加護病房。
棒著隔離室的大片玻璃觀看裴若謙的情況,他的臉色簡直到了面無血色的慘白地步。微鬈的中長發毫無生氣的散布在白色的枕頭上,眼窩因為長期的昏迷而凹陷,兩頰更是瘦得讓顴骨更顯突出。
他就快死了。
當所有人見到這樣的他,這念頭不約而同地躍入腦海!
裴夫人開始掩面痛哭,最後更激動地昏厥在丈夫的臂彎里。
「我的兒子……」扶住妻子虛軟的身軀,向來強勢冷傲的裴曜也忍不住落下了淚水。
「哥,我對不起你。」裴芬芳也難過愧疚地陪著掉淚。
一片哀戚之中,沈哲默默望著裴若謙,這個他一直很敬重的表哥。
他好氣!氣自己的無能,惱自己的束手無策。身為醫者的他,竟然無法找出他昏迷的病因進而醫治他!若是無法救治自己重要的親人,空有一身醫術又有何用?!
這時,護士長走了過來。「裴先生,外頭有一位外國女子,說她剛從維也納搭飛機來台灣,自稱是裴少爺的女朋友。」
「趕她出去!我沒听過這一號人物!」裴曜惡聲回絕。
「你等一下。」裴芬芳喚住欲走出去的護士長,轉頭面對悲慟逾恆的裴曜。
「哥,這個女人肯為若謙遠從維也納飛來台灣,就表示她對若謙用情很深,現在若謙變成這種情況……你就讓她見見他吧!或許,」她的聲音哽了一下。「或許她也沒什麼機會再見若謙了。」
裴曜頓了頓,揮揮手。
護士長會意。「我現在立刻去請她進來。」
「等一等,」裴芬芳出聲。「知道對方叫什麼名字嗎?」
「她說她叫做琳達麥娜,我看她手里提著裝有長笛的盒子,應該是和裴少爺同一個交響樂團的同伴。」
「去帶她進來,記得,對人家客氣一點。」
「知道了。」護士長點頭後隨即走出。
裴芬芳順著哥哥的目光望向加護病房里的裴若謙,嘆口氣,「若謙,你在維也納的女朋友來看你了,就當是安慰你爸媽吧,你是不是應該醒過來了呢,若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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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靈堂的深夜並不平靜,尹衣念咒施法極力護住裴若謙快要消散的魂魄,當她念完最後一句咒語,疲憊地閉上眼眸調勻氣息,一杯熱茶悄悄地遞到她面前。
「姑姑。」
尹衣睜開雙眼,尹鳳儀那一雙哭泣過的紅眼眶映入眼簾,她暗自嘆氣。「鳳儀,他再不回去恐怕就回不去了。」
靈魂出竅如果是一時的倒無所謂,但裴若謙已月兌離軀體太久,實非一件好事。況且他的魂魄差一點就消失在塵世間了,如果不趕快回去,他恐怕有危險。
尹鳳儀閉上眼眸,倔強地眨回眼眶里的淚水,點點頭。適才,尹衣已將一切的來龍去脈告訴了她。
「我有點累,剩下的就交給你吧!」她捧著杯子,緩緩往房外踱去。
目送姑姑離開,尹鳳儀轉頭注視裴若謙。即使他看起來依舊虛弱,但虛幻縹緲的形影總比兩個小時前的他還要清晰一些。
「覺得怎麼樣?」她走到他面前。
裴若謙虛弱地瞥瞥她,搖搖頭,「我不要回去。」
「別說傻話了!」
「我不要回去。」這一回,虛弱的口吻中多了一分堅持。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跟我拿喬?姑姑剛才說的話你也听見了,再不送你回去,你就絕對回不去了!听不懂國語啊?!」
「听不懂。」他竟然還有力氣對她笑。「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听得懂,就獨獨這一句我不懂。」
「你!」
「別讓我離開你。」
猛地轉過身去,尹鳳儀回避裴若謙哀求的視線,拼命眨眼、眨眼,想眨掉突如其來的淚水。
「拜托。」
這兩個字就像斧鑿般狠狠砍進她的心坎,她閉上眼,飛快吸口氣想控制住顫巍巍的心。
「拜托你,鳳儀?」他顫抖地伸出手想牽握住她的手,落了空,但依舊不死心,反復地做著同樣的動作。
眼角瞥見他傻氣的動作,她拼命地叫自己保持冷靜,眼眶卻不自主地泛起陣陣迷蒙淚霧。「你夠了沒有?」
「我想握你的手。」
明知道他根本無法觸模自己的手,尹鳳儀干脆將自己的右手移離他觸模的範圍。她將雙手緊緊交握在胸前,這麼做不但斷了他想觸踫她的念頭,也徹底截斷自己期待被他觸模的渴望。
如果根本無法辦到,就別給雙方期待的機會。
看著她抽離的右手,裴若謙眼眸一黯,頹然垂下自己的大手。
她拒絕他的觸踫,自己該明白了。
「你也累了吧?去休息一會兒,我明天就送你回去。」說完,她轉身想走。
「我說了我不回去!」他固執的言明。
「你鬧夠了沒有?」她口吻中的冷淡著實傷害了裴若謙。
「我從來就沒有在鬧。」他凝視著她。
她霍地轉身,「你騙我!」
她眼眸里那毫無遮掩的淚光與憤意,深深懾動裴若謙的心。
「你早知道自己沒有死,還隱瞞裴氏企業和你的關系……你為什麼還要留在這里?為什麼要一直在我身邊不走?」
「那是因為……你希望我走嗎?」裴若謙輕聲問著她。
尹鳳儀氣勢一消,嘴唇動了動無言以對。
「鳳儀,你說話啊!」
她回應他的視線,驀地轉身,「對,再見。」
不許再留在這里,不準自己再回頭看他一眼,她強迫自己跨步離開,卻阻止不了眼淚掉下來。
回到自己的房間,她沖到床邊,掀開被子躲進,像個逃避的孩子蜷縮成一團。
只是早晚的問題,她這樣說服自己,裴若謙離開只是時間上的早晚,不需要傷心,她倔強地抿著唇瓣伸手胡亂抹淚,不需要難過啊,傻瓜,他本來就應該要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