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先前落水感染了風寒,抑或是後來受到了打擊的緣故,薄月靜在幾個時辰之後,竟高燒不止,甚至有意識模糊的跡象。
「怎麼敢勞煩冷少主大駕,帶月靜至武聖門養病呢?」劉穎賦握著拳咬緊牙關,強忍欲爆發的怒氣,「我看還是讓我帶小師妹速速返回劍英門延醫治病吧!」
冷玨睇著他漠然蔑笑。「這丫頭和你回劍英門,肯定被磨掉半條命。」
「冷少主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是在暗示我們劍英門虐待月靜嗎?」
稜角分明的嘴角輕輕抿起,冷玨微微昂起倨傲的俊臉,眼眸中有著不容質疑的堅決。「是否虐待她我不曉得,但是虧待絕對有。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薄掌門和掌門夫人對這丫頭是怎麼樣的態度,她跟你回去,只會遭到冷酷的擱置與漠視。」
他筆直迎上劉穎賦的怒視,冷傲的視線中寫明他的輕蔑與決心。
他也不懂自己究竟為何會對這個丫頭如此執著。
必心?不可能,她和他無親無故,何來關心之說。
同情?沒必要,他向來冷情冷血,逞論同情。
那麼究竟是為了什麼原因?他不知道,也無暇深思,他只知白己已然放不開她,更無法容許讓這個劉穎賦帶走她!
劉穎賦在瞬間沉默了下來。
他明白冷玨說得都對,月靜和他回去只會拖延她的病情。以掌
門夫人對月靜的厭惡來看,她的確只會受到冷漠的對待,甚至是任由她高燒不止,最後在病重之余香消玉殞……
「好,月靜讓你帶走。」
冷玨的鷹眼睨了他一記。
他那剎那間射來的視線好凌厲,一下讓身經百戰的劉穎賦不自覺地感到卻步。「冷少主,我……」
「你認為我冷玨做事需要任何人的同意嗎?」森冷的口吻在空氣中飄散,冷玨蔑然地轉身抱起昏迷中的薄月靜,躍身上馬。
「我回劍英門票告掌門人這件事情之後,會立刻趕往武聖門,屆時一定將小師妹帶回去。」
噠噠的馬蹄聲掩去了身後劉穎賦的吼叫,頑固的老馬似乎是感受到主子的病重,也不鬧別扭的載著他們,急速狂奔前往武林重地武聖門。
一手掌控著韁繩、一手緊抱著薄月靜虛軟的身軀,冷玨不時低下頭關懷懷中人兒的情況。
伸手撫上她蒼白的額際,他俊臉微沉。
還是很燙。
細心替她調整好披覆的長褂,他身上那一襲藏青色的長衫,早已褪下成為她專屬的保暖物。
昏迷中的她,虛軟無力地棲靠在他的胸膛上不住地輕喘著,蒼白干裂的小嘴一閉一合地不知在呢喃些什麼。
看著她時而昏迷、時而囈語的模樣,他的心竟不自覺地揪了起來!
「就快到武聖門了,月靜。再撐著點兒,我馬上替你請大夫。」
益發驅策著馬匹撒蹄急奔,冷玨早已忘了要防備那個還隱藏在暗處、處心積慮想置他于死地的內賊。
說不出在心里翻騰洶涌的究竟是什麼樣的情感,理不出自己到底對她有著什麼樣的情緒,他瞅望著她蒼白虛弱的臉龐,只想讓她早日恢復元氣。
他到底是怎麼了?她究竟對他下了什麼蠱?
他發覺自己,竟然渴望再次听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無禮地喚他一聲「阿吉」!
***
恍惚中,薄月靜傷拂感覺到有人溫柔地抱起了自己,接著隨著步履的移動,她像置身在一艘堅實穩固的船上,搖搖晃晃的。
耳邊聆听到的,是一聲聲沉穩的心跳聲。
怦、怦、怦……好溫暖、好神奇,讓她覺得好安心。
鼻翼間嗅聞到的,是這些日子以來她早已熟悉的氣味。
還有那一雙雖然冷漠卻蘊含著淡淡溫柔的眼神,盡避總是讓她一個人自說自話,卻會在她感到寂寞無題的時候,適時地開口跟她說上幾句話……
那是阿吉。
即便是閉上雙眼,她也能清晰地在心底描繪出他的模樣,俊挺卻冷淡高傲的模樣。
可是他也是冷玨,那個她日夜尋找的冷少主。
為什麼要騙她?為什麼瞞著她?難道他覺得看她這樣尋找他很有趣嗎?
她悄悄忍住委屈的哽咽,意識模糊中,她仿佛听見冷玨要帶她走的話。
「不要,我不要跟你去……」
她意識恍惚間的抗議到了嘴邊卻成了虛弱無力的囁嚅,干裂的小嘴一張一合,看在冷玨的眼里更加憂心。
迷蒙間她攀住了他的手,虛弱的抗拒,「不要,不要帶我走……我不要離開。」
由于高燒不止,薄月靜的意識飄向了悠遠的那一方,那是她幼時的記憶——
大家都笑她沒有爹,他們說不跟沒有爹的小孩玩。
她也沒有娘,只有婆婆。
婆婆的手好粗好皺,可是只有她會模她的頭。她好喜歡那種感覺,所以有婆婆是好的。
可是有一天婆婆不模她了,也不去賣糖水了,只喜歡躺在床上,後來有人拿了一塊白布將婆婆蓋住。
他們說婆婆老了,走了。
去哪?騙人!婆婆明明在床上,沒有走。
最討厭說謊騙她的人!他們都不讓她靠近婆婆,也不讓她跟婆婆說話。
為什麼?婆婆是她的!
肚子好餓!頭發髒髒還有身體也臭臭的,沒有人要理她,然後
爹來了,說要帶她走,說要帶她回家,還要給她一個娘、一個姐姐…
可是事情卻不是她所想的那樣,爹也和其他人一樣不理會她,為什麼?她不懂,自己明明站在這里,爹為什麼總是看不見她?不跟她說話?
她很听話也很乖啊,可是娘卻老愛打她,還有侶兒姐姐看到她哭都會偷笑,所以她盡量不哭了!
因為她不喜歡姐姐笑她的模樣,讓她感覺好像受了傷似的好難過。
「不要帶我走,我不要離開,放我下來,我要留在這里……」
婆婆……娘?她後悔了,不想要離開了,誰能讓她留下來?
「別哭……別再落淚了。」
一個低沉而悠遠的磁性嗓音穿透了記憶迷霧,抵達薄月靜的
腦海里,那語意中的呵疼憐愛,更加催起她悲傷委屈的熱淚。
是阿吉,是他的聲音。
可是穎賦哥說阿吉他就是冷少主。
是她的姐夫。
恍然中,不知道什麼觸動了薄月靜的心弦,勾動了她更多的悲
傷,枕靠在冷玨堅實壯闊的懷中,她靜靜地落淚,傷心恍若無邊無際。
第五章
「你說什麼?玨兒他回來了7!」
武聖門氣派磅礡的大廳里傳來一陣驚詫的低吼聲,冷傲天在乍然听見這消息的當口,忍不住驚訝地站了起來。
「老爺,這……是真的嗎?」一旁的冷夫人既憂且喜,剎那間競有些不敢相信。
「是真的!掌門、夫人,少主他已經返回咱們武聖門了,而且是毫發未傷啊!」
通報的守門人難掩驚喜。
「玨兒人呢?怎麼沒來大廳……」
「少主他抱著一個女子直接往‘玉玨閣’去了。」
「女子?」
「玉玨閣?」冷傲天與妻子對望一眼,這女子是何來歷?竟能住進兒子的私院?
「是啊!少主要我來跟掌門及夫人通報一聲,告知他已經安全返抵武聖門的消息,接著他就忙著差人去找柳大夫了!」
「老爺,我們趕緊去玉玨閣看看吧!」
冷傲天與妻子快步來到玉玨閣,推開了門扉繞過偌大的宅院,直上樓閣的最頂端。
只見冷玨一身風塵僕僕,俊臉上長滿了短髭,難掩一臉憂忡地直望著床榻上的女子細瞧。
「玨兒?」
冷夫人不敢置信的低喚。
冷玨倏地回頭,「爹、娘!」
冷傲天驀地蹙眉,忍不住瞥眼瞞睨床榻上躺著的女子究竟何人,竟能讓他向來警覺心強的兒子忘卻了戒備,一臉關懷備至的模樣直瞧著她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