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外婆,中午你別煮飯,我從外面買回來一起吃。」
西雙一襲淡黃色的連身洋裝襯托她白皙無瑕的肌膚,更顯氣質月兌俗;黑長的發絲此刻利落地綰在腦後,曲線優美的雪頸因而展露無遺。
來到聖坦企業的大門前,西雙仰望這棟十二層樓高的建築,這一間公司也是宮拓為她安排的後路之一,她心里有數。嘆口氣,走進大廳任由櫃台小姐的安排,她靜靜坐在會議室外頭等待面試主管的召喚。
這一次的面試十之八九只是表面上的虛應,相信人在台北的宮拓早已交代聖坦企業必須錄用她了吧?
她從原本的不願意,到現在的全盤接受,無奈地望著交握的雙手,她笑了笑,自己的接受無非是想讓宮拓安心。
岸給她為數頗多的資遣費,再費心為她張羅工作事宜,他對她真的沒必要如此,他並不欠她什麼。
原本並不想這麼快就再投入職場,她想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但是為了讓他安心,她只好順應他的安排。
自己已經離開了希爵,也從此離開宮拓的身邊,她無法再為他做些什麼,如果到聖坦企業工作能讓他感到開心,那她就接受吧!
「西雙小姐,請喝茶。」櫃台小姐怕是收到主管的指示,對她又是遞茶又是寒暄,殷勤熱絡得很。「你姓西嗎?這個姓氏很少見呢!」
「嗯,是啊。」西雙噙起嘴角淺笑回應。
「西小姐你喝水啊,別客氣,還是你喜歡喝咖啡?我立刻去幫你沖泡……」
「不!不用了,別麻煩。」
「那……不然我開電視給你看好了,我們經理現在正在講一通重要電話,所以無法立刻過來,新聞好嗎?還是你比較喜歡音樂台?」
「謝謝你,就看新聞吧!」不好意思麻煩她,西雙索性指著正在播放的電視台,對著她再笑了笑。
隨著新聞畫面的轉變,西雙原本笑意淺淡的臉龐卻漸漸僵了起來。
「接下來是一件重大的車禍案件。今天凌晨兩點多在台北堤頂大道上發生一起重大車禍,一輛賓士跑車在兩部黑色轎車的追撞下高速失控,在堤頂大道上翻滾三、四圈後,沒幾分鐘的時間便開始起火燃燒,接著傳出一聲爆炸巨響……」
電視畫面接著轉到滿地碎玻璃的車禍現場,西雙瞧了,手中的水杯「咚」的一聲往下墜,顧不得水花四濺弄得自己一身濕。
那是……那是……
「西小姐,你怎麼了?臉色好蒼白。」
西雙對櫃台小姐的輕訝聲渾然不覺,她顫巍巍的攀住椅背好穩住身形,因震驚而微啟的唇瓣隱隱顫抖。
畫面上映出一輛「曾經」是宛如黑鑽般高貴耀眼的賓士跑車。
那是宮拓的私人轎車!是他的最愛,從不外借他人……當她的視線隨著攝影機帶到破爛車體的車牌號碼時,混亂的腦袋像是瞬間被一顆炸彈爆開!
爆拓!他在那輛跑車里,他當時肯定在那一輛跑車里!
淚花瞬間飄出她的眼眶!
她驚惶失措的抓起皮包倏地轉身往外跑,完全無視身後櫃台小姐的頻頻呼喚。
奔進街角的便利商店匆忙買了份報紙,她就地攔下一輛計程車,只想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回台北。
坐在計程車的後座,她熱淚狂流地顫抖著小手,翻閱報紙的頭條新聞——
希爵集團總裁,亞洲金融商界鉅子宮拓先生,昨晚在堤頂大道通往台
北市區的路段發生嚴重車禍。根據警方的透露,早在兩個月前宮先生便受
到一個不法組織的威脅……
雖然警方昨晚根據逮捕到的嫌犯供詞將其組織一網打盡,但是宮拓先
生和車上同行的兩名高階警官仍身受重傷、性命垂危,目前均在××醫院
的加護病房急救中……
怔忡失神的她輕輕放下手中的報紙,顫抖著雙手拿出行動電話撥了一組號碼。
「喂,外婆?我是西雙。因為臨時有事要到台北,中午您先自己吃……不一定,我晚上不一定會回去,你先睡,別等我……沒有,我沒有哭,只是喉嚨有點兒不舒服……嗯,我不多說了,外婆再見。」
收起行動電話,西雙疲憊地閉上眼眸往後靠去。
淚水悄悄滑落她細致的臉龐,一顆接著一顆宛如斷線的珍珠項鏈,直到濡濕了她的衣襟。
原來宮拓早在她離開之前便已經遭到恐嚇威脅。
他是故意支開她的吧?
肯定是!為什麼呢?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在他的心中,她西雙就沒辦法和他一起面對危險嗎?
他是不是怕有她在身邊,會拖累了他?
有一剎那,西雙好恨、好怨!恨自己的柔弱無用,怨宮拓對她的保護。
為什麼他有難卻不讓她跟隨在身邊?他受到了生命威脅,她也想和他分擔那一種憂懼痛苦啊!為什麼不告訴她?她好笨、好笨,居然沒有察覺出那一段時間他的轉變。
他當時是以什麼樣的心情面對壞人的恐嚇威脅?
恐懼嗎?害怕嗎?可他什麼都沒有顯露出來,他把所有情緒都隱藏在冷峻淡然的態度之後,一個人默默承受恐懼,一個人思索該如何解決。
西雙覺得好心疼!
爆拓……你現在怎麼樣了?
她彎身將哭濕的小臉埋進顫抖的掌心里。上天啊,求求你讓他活著,千萬要讓他逃過這一劫,順利地活下去吶!如果你真的必須收回一條人命,她願意代替他。
憑西雙一個希爵集團離職員工的身份,實在難以通過警方層層的保護,而順利地見到宮拓一面。
但是當性命垂危,因主治醫師發出危急通知而到場的何律師,帶著宮拓事先立下的遺囑出現時,所有人包括警方、希爵集團各個股東、親屬,莫不對她另眼相看!
裝潢豪華、設備一應俱全的病房里,醫院為了顯示對損獻大戶宮拓的禮遇,甚至特別闢出」間屬于他專用的加護病房,盡避他可能無法醒著道謝了。
放下了綰起的長發,一身憔悴的西雙坐在宮拓的病床邊微側著螓首,讓傾瀉而下的發絲遮蓋住她所有的表情。
一雙顫抖的小手緊緊握住爆拓的大掌,看著他渾身里上繃帶、插滿儀器管線,她忍不住熱淚盈眶……
但是,她卻強忍著沒有哭,因為,她不想在這一群惟利是圖的希爵集團股東、宮家親屬面前落淚示弱。
這就是她的倔強。
「既然所有當事人都已經在場,那麼我就遵照當初宮先生的叮囑,在他生命垂危之時,事先宣讀他的遺囑。」何律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嚴肅地開口道。
西雙壓根沒有仔細听律師在說些什麼。
她只是一徑地握著宮拓的手,滿心冀望這個舉動能夠將他自無邊的深沉黑暗中拉回。
律師說「遺囑」,可是宮拓還沒有死,他還活著,她為什麼要听呢?
不,她才不听!她要宮拓活著!
這世上,她惟一的祈願就是希望他活著!老天爺啊,你究竟有沒有听到……
「……所以依據宮先生的決定,他名下三分之一的資產將以西雙小姐的名義籌設一個基金會,西小姐將是終身的領薪會長。」
何律師的話才出口,其威力仿佛像是在加護病房里扔下一顆炸彈。
「到底有沒有搞錯啊!宮先生怎麼會作這樣的決定?!」
「把三分之一的財產給這個姓西的女人?她跟他到底是什麼關系啊?既沒有婚約,又沒見過他們談戀愛……」
「早知道咱們只能分得這一點,當初就別咒他死!好歹他活著還能幫咱們主持希爵集團,多賺一點兒錢!」
「就是說啊!唉,律師,宮先生這分遺囑能不能修改啊?不然總有漏洞可以鑽吧?他這樣的決定我們實在不服啊!」默默听著這些話傳進自己的耳里,西雙渾身顫抖,夠了,她真的受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