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擔憂地問,從那些家屬著急的反應看來,那名男子似乎傷得不輕。
「不用太擔心,他沒有生命危險,初步檢查結果也不算太嚴重,雖然手部骨折和肋骨斷裂,但都沒傷到重要器官,修養一段時間應該就會痊愈。」他平心靜氣地說明,想必那些人的激動有一半以上是來自她身上這些名牌精品,而不是傷患的時機狀況,車禍肇事的糾紛他們可看多了。
蘇雅安听了,總算稍微放心一點。「麻煩你們好好照顧他,醫藥費的部分我會負起全責。」
醫師抬眼看她,那眼神似乎有點訝異又摻雜一絲笑意。
「照顧病人是我們的指責,不過你要不要負起全責得等警方調查完才能判斷,不需要這麼著急。」他雖然挺欣賞這女人不推諉卸責的態度,但有時候做人太干脆也不好,一說認錯就全成了自己的錯,遇到存心敲竹杠的惡人,就只有等著吃大虧的分。
「還有哪里不舒服?」轉眼問,他已經處理好她身上所有外傷。
她動了動手腳。「腳踝有點痛。」
「可能是扭傷了。」他取下她的高跟鞋,檢查後開了一些藥,建議她再找個時間到門診照張X光,叮嚀注意事項時還順便提到︰「穿著高跟鞋開車容易影響踩油門和剎車的動作,增加腳底從踏板上滑落的機率,你可以在車內擺一雙平底鞋作替換,不過千萬別把換下的鞋子擺在前座下,以免鞋子滾到油門或煞車的踏板下,造成更大的危險。」
「謝謝你,林醫師。」她瞥了眼白袍上的名字,朱唇微彎,黑白分明的瞳眸閃動點點柔光,使她蒼白的臉上多了些血色。
他好意的提醒帶有些許溫暖,使她想起自己的丈夫。過去的他也是個很溫柔的男人,不像現在渾身是刺,總讓她難以親近,一踫便要受傷。
「不客氣。」林正翰不太習慣被美女盯著看,沒多說話,轉身又去治療其他剛被送進急診室的病人。
她低頭穿鞋,目光再回到靜置的手機螢幕上,喃喃地祈求。
「快打給我,拜托……」
她真的很需要他!
深夜十一點,簡書禾回到位于精華地段的豪宅,高人挺拔的身影走過玄關,在地板上拖曳出長長陰影,俊美如斯的臉孔在光影下浮掠些許倦意,但分毫未損及那一身渾然天成的尊貴氣質。
轉進客廳,隨手點亮室內燈,驀然見到沙發上的一抹嬌小身影。
「怎麼不開燈?」一見到自己的妻子,他臉色立刻沉下,眼神乍現銳利,語氣盡是凜冽,像只警戒的豹。
在她面前,簡書禾總是格外留意自己的一舉一動,連心境都要調整至最「無情」的狀態,不得有點放松。
「我下午請藍秘書留話給你,為什麼沒回我電話?」她口氣輕緩,覺得自己好像是提起最後一點力氣和他說話,隱忍著滿心沉痛與落寞,全都積壓在發疼的胸口。
結果,他還是沒打電話給她,從白天等到黑夜,一則簡訊也沒有。
「我有義務一定要回你電話嗎?」他冷冷勾唇,俊俏的臉龐仿佛結了一層霜,使得健碩的身形更顯冷酷,充滿距離感。
「沒有,可是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你,撥個電話給我有這麼難嗎?」她心寒地問,實在不懂這個男人怎麼會變得如此狠絕,自己都已經交代了有緊急的事情要找他,他還是忍心將她至于不顧,對她的求救充耳不聞。
遲遲等不到他的回應,今天她一個人在醫院里面對那群張牙舞爪的家屬,那種焦急又無計可施的心情真的很讓人恐慌,但更折磨她的是丈夫不聞不問的態度,讓她感覺像被人拋棄了一樣。
就算她真的犯了罪,難道用這麼長的時間來贖還不夠嗎?為什麼他就不能對她稍微仁慈一點?只要一點點就好……
第4章(2)
然而,簡書禾的回應依舊冰冷如刀。
「什麼事?」他不耐煩地問,那淡漠的神情,像是極度厭倦她的聲音,痛恨听到有關她的一切。
事實上,他的確很不喜歡看到蘇雅安那張看似單純沒心機的面容,這一年多來,他一直極力回避。
蘇雅安眸光幽怨地望著丈夫冷峻的面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陌生、孤單……
還能做什麼?
她恍恍惚惚地思索,指尖陷入掌心,應該要覺得痛的她卻沒感覺,只覺得自己似乎已經黔驢技窮,拿這個男人沒轍了。
冗長的沉默,她才在快要令人窒息的靜謐中開口︰「現在沒事了。」
「蘇雅安!你在耍我嗎?」他被她反反復覆、要說不說的態度惹怒。
其實下午藍秘書只告知他妻子有來電,但並未提及是什麼要緊的事。他想過去她的來電不過就是問問晚上回不回家吃飯這類生活瑣事,于是也不以為意,一忙就將此事拋諸腦後,沒再想起。
但她現在的表情好像受到了天大委屈,叫他看了就不痛快,問她又說沒事。
「沒有。」她沉著地否認,覺得被耍的人應該是自己才對。
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都在欺騙自己,以為自己做得到,只要持之以恆付諸真情,用心經營婚姻生活,終有一日能得到他的肯定,獲得他的青睞。
然而他的善意遙遙無期,對待她的態度也始終僵持在零度以下,凍傷她無數次,將她的真心鞭笞得遍體鱗傷。
「那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麼?」他丟下公文包,聲色俱厲地質問。
「我出車禍了。」
「什麼?」他錯愕地一愣。
「下午開車出門,在路上和人發生擦撞,本來想找你……問保險公司的資料,不過後來找到服務中心的電話,事情已經解決了。」她想起每次來家里幫她把車子開去保養廠的服務人員,幸好當時有留下對方的電話,那人也立刻趕到現場幫她處理,還查出了汽車的保險公司。
「你……沒事吧?」他打量她的外表,一股懊惱油然而生,口氣不自覺地放輕。
她淒楚地微笑。「怎麼會有事,是我撞別人,又不是我被撞。」
他訝異她竟然能說得如此雲淡風輕,仿佛那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
直到她起身往回走,他才看見她膝、肘上的擦傷和瘀青,以及微跛的步伐。
「你的腳……」他下意識月兌口,心口倏地揪緊。
「輕微扭傷,沒什麼大礙。」她停了下,沒回頭,繼續往客房里走,每一步都很痛……不是腳,是心。
她坐在床沿,標致的臉蛋滿布憂傷,拿起擺在床頭櫃上的相框,悵然若失地撫過那張結婚照,看著照片中的男人,眼淚一顆顆地落在那張英俊的臉上。
「為什麼你就是不肯相信我?到底還要我怎麼做……」淚水逐漸模糊了那對新人的影像,蘇雅安覺得心力交瘁。這一年多的時間,她實在用了太多力氣,做了太多掙扎。
結果,一年前和一年後有什麼不同?她還是一個人睡、一個人過日子、一個人慶祝結婚紀念日、一個人滿懷希望的傻等……
所有的情況都跟一年前一樣,只有她的精神和感情被消耗得筋疲力盡,像迷失在一座荒涼的迷宮里,怎麼都走不出去,看不到一線生機。
她癱倒在床,眼淚流不停,因為她的心一直好痛好痛……
經過這場車禍,她傷痕累累的心終于徹底粉碎,認清自己的無能為力,承認自己敗給那男人的絕情。
或許,她不該再堅持了,因為這一切努力根本沒有意義,就像他說過的,即使她做的再多,他們的關系也不會有任何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