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難道真要她跳進火坑嗎?
「不——」意芬發出慘絕人圜的尖叫聲。她絕不嫁給一個腦滿腸肥的地主,啊——她想到了,還有一個人選可以被她阿娘推人火坑,而且絕對不敢有異議的。
「媽,你可以叫素心去嫁啊!反正素心在家里也是白吃米食,把她嫁出去,這是最適當的作法了。」
「什麼?把素心嫁出去!這怎麼可以?!」听說把要素心遠嫁,意秀頭一個不答應。
「喂!何意秀,我是你姐耶!我要嫁給一個老頭子你都不替我講話,現在一听說要素心嫁,你便急得跟個什麼似的!你說,你給我說清楚、講明白,我跟嚴素心到底誰才是你姐姐?」
「當然是你。」
「那你胳臂還淨往外頭彎,你是什麼意思?」
「意思很簡單,留素心在家里,她會幫我煮飯、洗衣、做家事;而你,你什麼都不會,只會一天到晚支使我做這、做那;你說,要你是我,你會留一個對你頤指氣使的人下來嗎?」
「喝!何意秀,你講這樣,你這樣根本是拿素心當成僕人在看待。」
「她不是嗎?」很抱歉,素心住進她們家快三年了,她的確就是拿素心當成僕人在看待,而且意芬也別罵她,她支使素心做事比她還理直氣壯。
「媽,你看意秀啦!」意芬說不贏意秀,便轉頭跟她阿娘告狀。
她們兩個吵死人了。
沈芳芝都快哭了。
這兩個死孩子,是沒看見她還跪在地上求她們是不是?竟然把她當作死人,對她的死活完全不加以理會!哇哩咧——
沈芳芝站起來,那氣勢煞是驚人。
「媽,你要干嘛?」干嘛火氣這麼大,很嚇人耶!意芬嚇得趕緊躲到壁角去避難。
沈芳芝壓根懶得理女兒,她喉嚨一扯,把素心叫來。
現在是怎樣?
「媽,你決定叫素心代嫁了是不是?」意芬听到她家阿娘叫素心過來,兩個眼楮都亮了起來;倒是意秀的一張臉垮得像是死了爹、死了娘一樣,心情十分不爽。
叫素心代嫁!
沈芳芝用鼻子冷哼一聲,啐!嚴素心那個掃把星也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她想要,那也得看她有沒有那個命。
「嚴素心——」何家當家主母扯開嗓門大叫。
素心遠遠的就听到了,她急忙拋下手頭上的粗活,趕緊趕去主屋,看看太太有什麼要事,否則干嘛叫得那麼急,像是火燒房子似的。
她去,就站在意芬的房門口。
沈芳芝看到就罵,「你傻了啊?我叫你來可不是讓你來這里罰站的,你快幫我把這兩個死丫頭架住。」
沈芳芝不管什麼時候看到素心,就是看她不顧眼。
而對于何家母女的辱罵,素心早巳習以為常,她盡量不將那感覺放在心上,總要自己別介意。
「媽,你干嘛啦——」沈芳芝先拿小女兒意秀下手,把意秀禁錮在椅子上,還要素心去拿繩子。
意芬看到妹妹被這樣對待,她可是非常的識時務,知道這次她家阿娘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根本不管她跟意秀兩人的意願,就是要把她們兩個打扮得花枝招展,送到貴客嘴里去,所以,為了不想吃皮肉之苦,她乖乖的自動坐好,還把素心叫來。
「你幫我化妝、幫我梳頭。」她讓素心來幫她,讓母親去招呼意秀是有企圖的,因為她可以威脅素心把她弄得丑丑的,可卻不敢支使母親做這種差事,她又不是不要命了。
「素心,你來。」意芬把素心帶到一旁的角落,還特別交代道︰「把我弄得丑一點。」她絕對不能被選上,因為她已經有男朋友的孩子了,只是母親還不知道。
「素心,你幫幫我吧!」意芬求她。
這是何家的人第一次這麼低聲下氣對素心講話,雖然素心不知道意芬的態度為什麼會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但為了讓自己以後的日子好過些,她還是決定听從意芬的話,把她打扮得丑一點。
素心拿起粉餅在意芬臉上妝點,意芬一下子嫌她粉撲得不夠多,沒能呈現出她白皙細女敕的肌膚。
素心很想大叫,她剛才不是才囑咐別把她弄得太美嗎?那她現在干嘛嫌東嫌西,還說她沒把她的特色給顯現出來?
但——
算了,素心繼續忍耐,總之,在這個家里,一向是她們母女三人當家做主,何家的女人要是說太陽是打從西邊出來的,她也得昧著良心點頭說︰「是,太陽是打從西邊出來的,太太、小姐真是英明,因為全世界的人都是錯的。」只有她們三個人的聰明睿智是無法擋。
「何意芬,你很吵耶!你跟那個啞巴說那麼多做什麼?她進來我們家三年多,你說她開口講過一句話嗎?」真是想不到哥哥當年到底是看上素心什麼地方,竟然娶了這麼一個不會講話,又命中帶衰的掃把星回來?
意秀被綁在椅子上,心中有恨又有怨,現在是看什麼都不顧眼,所以,當她听到意芬一直在跟素心講悄悄話,她雖听不到,但還是看了十分不爽。
啞巴!
素心是嗎?
素心是從沒開口跟她們家里任何人講過話,但她那個得天獨厚,從小就被眾人拱在天上的哥哥,會看上一個啞巴嗎——雖然這個啞巴長得還不錯,但她還是很疑惑。意芬抬眼問素心,而素心則是裝作沒看到意芬眼里的疑惑,她用心的梳理著意芬的每一根頭發,不敢弄痛她,因為,要是弄痛了意芬,那麼下一秒鐘她便可能挨耳刮子了。
好了,素心把意芬妝點好,退到後頭去。
意芬抬頭,看了鏡中的自己一眼。「哇——這個人是我嗎?」她怎麼這麼美啊?
意芬像是這輩子沒見過自己長什麼德行似的,直在鏡子前面審視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膚。但是——
不對,素心干嘛把她弄得美美的啊?這樣豈不是要陷她于不義嗎?「嚴素心——」意芬立時尖叫。
而一直冷眼旁觀的意秀,只是涼涼的罵她姐姐一句,「白痴!」
意芬也不想想素心是學什麼出身的,她的手藝再怎麼爛也強過她阿娘,意芬竟然妄想要素心丑化自己的相貌,那哪有可能啊!
哦呵呵呵……
看來這下子意芬鐵定雀屏中選,當上那個腦滿腸肥,什麼清朝末代王孫後代的新娘人選。
意秀頭一回覺得,意芬長得比她美是一件大快人心的樂事。
這是素心進何家來,第一次看到何家這麼大費周章,全家總動員地張羅一件事。听說就只是為了接待一個清朝時王孫公子的後代子孫。
素心不懂,現在都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怎麼會有人還願意把十九世紀末的主子捧得跟個什麼似的!
而更可怕的是,听說那個貴客還有個奇怪的名字叫作孛端察兒•札木斯——
這是他的蒙古名,但已經夠嚇人了。難怪何家兩姐妹死都不肯嫁給那個男的,因為,如果她們嫁了,又必須冠夫姓,那意芬豈不是要改名叫作「孛端察兒•何意芬」,而意秀就要叫作「孛端察兒•何意秀」。
噴!真希望那個什麼蒙古貴客看上意芬或意秀,因為,她真想見到她們兩個吃癟的窘樣。
「素、心!」
有人壓低聲音叫她!
素心急忙回頭,看到也在何家幫忙的李嬸賊頭賊腦地,像是急著在找她,只是行為有些鬼祟。
素心連忙從滿園的花草里爬出來,小跑步到李嬸面前。
什麼事?她沒講話,只是用眼楮問。
她不是啞巴,只是曾經遭到重大的打擊,所以失去語言能力;而醫生說這是心病,沒藥可醫,還說只要將她的心醫好,總有一天她便會說話,但她從不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