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秀還特別強調「言听計從」四個字,足以見得她對以前的她有多不滿。
以前的她膽小、沒主見,一生都在為別人而活,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價值,離婚後,她甚至患了憂郁癥,幾度想尋死;最後是萱亞的出現拯救了她的人生,她才能像現在這樣活得堅強又獨立。
念秀以為她把自己的「無能」搬出來,這對母子便會打退堂鼓,嚇得連滾帶爬地離開。
但她忽略了他們對大和撫子的憧憬。
「不要緊、不要緊,誰都有落魄的時候,更何況我們楊家缺的是媳婦,又不是掙錢的機器。」楊媽媽笑得花枝亂顫,打從她知道念秀讀的是仕女學校後,就像是中了樂透彩一樣。
念秀不懂,為什麼四年級生——也就是四0年代的人,對于日本的大和撫子總是有一種特別的情感,像是大和撫子就是女人的代表。問題是她真的不是,好嘛!
她去日本讀書只是混學歷,而且不到一年的時間,又讓家人緊急召回台灣。那時是她們于家家境最慘淡的日子……不過那是好幾年前的事了,不談也罷。
「于小姐家里還有什麼人?」楊媽媽開始盤問念秀的祖宗八代。
陳女乃女乃緊張死了,很怕念秀又胡說八道,于是趕忙的替念秀開口說︰「就她一個。」
「一個女兒。」
同一時間,念秀與陳女乃女乃異口同聲說話。
楊媽媽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听誰的?
陳女乃女乃趕緊揮手說︰「不是啦!沒有啦!萱萱不是念秀生的。」
「對!萱萱是我離婚後收養的孩子。」
「離婚!」大家听了又是猛抽氣,而且是好大一聲。楊家母子倆都睜大眼楮瞪著念秀看。
「你……結過婚了?」
「嗯!」念秀點頭。
「然後,又離婚了?」
「嗯!」念秀又點頭。
楊家母子倆都快暈了。
沒錯,他們家是急著娶媳婦沒錯,但他們急雖急,可不代表他們楊家一點也不挑好嘛!他們才不娶下堂妻哩!
楊家人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沒說幾句話就推說還要有緊的事趕著離開,這親事,改天再談、改天再談。
楊家母子倆像是火燒似的,一下子就不見人影;再怎麼白目的人也知道,這樁親事絕對是八字沒一撇了。
陳女乃女乃忍不住要念一念念秀,「你這孩子是怎麼一回事,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說了?」
「我不想騙他嘛!」才怪,念秀偷偷的在心里吐了吐舌頭。其實,她不是不愛說謊,事實上她是討厭那對母子。
那個當媽媽的,看起來就是那種尖酸苛薄的人,她要真嫁進他們家,還不被她婆婆給虐待到死嗎?
還有那個男的,打從她進門到現在,也沒見他說過半句話,所有的事都是他母親在發號施令。這種男人鐵定有戀母情節,她要是嫁給他,還有什麼幸福可言?所以說,她還是早早抽身,省得惹禍上身。
「念秀。」
「嗯哼?」
「你還吃,走了啦!」陳女乃女乃是職業媒人,她還要趕下一攤呢!但願林家的淑妃沒念秀這麼難搞。
「陳女乃女乃,你先走啦,我難得吃一頓好吃的,又有人付錢,你就讓我吃個‘粗飽’吧!要是你有事就先走啦!」念秀沖著陳女乃女乃揮揮手,趕人就像是在趕蒼蠅一樣。
唉!這種女人——
陳女乃女乃忍不住嘆氣,她覺得念秀是很難嫁,真不曉得念秀上一個老公是怎麼愛上她的?
唔——或許念秀之所以會離婚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唉!她要不是看在念秀家的萱萱年紀小,既懂事又可愛,她才不想幫念秀做媒呢!
陳女乃女乃邊搖頭邊走出去。
◎◎◎
啊!死了、完了!怎麼會這樣?
那個楊宗保怎麼這麼小氣,相親不成,竟然拍拍就走人,留下賬單給她付!
哇咧!這怎麼行?她們家一個月的生活費只能花六千塊,今天下午一頓就得花個——念秀雖然很不想看賬單,因為她知道看了後,鐵定心會很痛,但事到如今,痛也只能讓它痛了。
她眯著眼楮,小心翼翼的拿起賬單,偷偷的睜開一道眼縫看了一眼。
什麼?!有沒有搞錯?這樣一頓飯,光是幾塊壽司、幾片生魚片,再來幾串串燒,竟然就要花她個四千五百塊!
他們是開黑店啊?他們搶人啊!
念秀是既瞪眼楮又拍桌子,引起不小的騷動,店經理還跑過來問︰「小姐,你有什麼需要嗎?」
念秀很想罵他沒良心,賺這種黑心錢,但這個店經理看起來很斯文,長得相貌堂堂,或許可以拐來當她老公。
「嘿嘿——」她干笑兩聲,再擺出一個她自以為最迷人的笑容,打算迷死這個店老板。
她把賬單拿給老板看,問他,「可不可以打個折?」
「啊!」店老板怎麼也沒想到念秀要問的問題竟是這個,因為上他們這里吃飯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沒給小費就已經很慘了,怎麼還會有人要求打折?呢——不過,既然客人都有臉開這個口,他若不行個方便就顯得太小氣了,于是,店老板在賬單上簽上他自己的名字。
他的名字可以打六折。
「六折!」但念秀的臉上沒有絲毫的喜悅,因為六折下來,她還是要花兩千七百塊,這樣還是很貴的力|又。
「再便宜點吧!」她雙手合十,裝可憐又扮可愛。
店老板都要嘆氣了。「小姐,這已經很便宜了。」
「可是對我而言,這很貴耶!」
店老板實在很想告訴她,既然她覺得貴,那就不要來啊,干嗎吃飽喝足後,再纏著他說東說西的。
店老板的臉色再也好看不起來。
念秀再怎麼白目,也看得出來人家已經在不爽了;但她知道歸知道,總不能因為他不爽,就讓她跟萱亞的生活陷入困境是不是。
「要不然!你讓我分期付款好不好?」
店老板不說話。
「要不然,我在你這里打工來抵——」
店老板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還是你讓我當服務生……不行的話,我在你們這里掃地、洗盤子都行……」念秀喋喋不休的跟人家討價還價,說得口沫橫飛,總之,要從她皮夾里拿出一毛錢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她寧可讓人討厭,也絕不能跟錢過不去,這就是她的生存原則。
◎◎◎
「你笑什麼?」黎安華很認真的在跟好友說他的感情問題,沒想到他口沫橫飛的說了老半天,顏柏寬根本就沒在听。
他眉目含笑的望著前方,像是那里有什麼有趣的事。
黎安華順著顏柏寬的視線望過去,對上一個男人穿著「松居」日本料理店制服,面有菜色的站在一個女人面前。
那女人一會兒扮可愛,一會兒又扮可憐地在跟人家討價還價,一會兒要人家打折,一會兒又要來這打工抵飯錢。
哇咧!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這世上真是什麼人都有。如果真沒錢,就別來這種地方吃飯嘛!」黎安華嘴里忍不住犯嘀咕。
他最看不起這種人了,打腫臉充胖子,明明沒錢又要充闊,這跟吃霸王餐分明沒兩樣嘛!不過,黎安華再看了顏柏寬一眼——
怎麼顏柏寬臉上的表情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他好像一點都不覺得那女的有什麼不對似的,而且,目光中還流露出對人家很有興趣的眸光尤|又。
「你認識她嗎?」黎安華隨便問問。
他還真沒想到顏柏寬竟然點頭,還回他一句「嗯」,沒錯,他認識她。
「這怎麼可能!」想他顏柏寬是什麼人物,在台灣商界也算是頂極人物,怎麼會認識這種小鼻子、小眼楮,吃個飯還跟人家賴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