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唯露出個「原來如此」的表情,眨了下眼,轉而笑嘻嘻地為妃郢塵解惑︰「林蘇是我高三時的家庭輔導老師。」
「哎呀,吾徒,原來你其實是傻的?!」妃郢塵聞言故作驚呼,一臉買到劣質商品的神情。
「導師,請相信我,我絕對傻不過大師兄。」
「你大師兄那是忠厚。」
「嗯,那你換大師兄回來吧。」方唯認真地說。
「啪」的一聲,妃郢塵的手掌與方唯的後腦來了個親密接觸,「學會和為師頂嘴了,罰你回去後將書房上下打掃干淨。」
「……」方唯乖乖地點頭,沒有第二句話,眼楮一轉,可憐兮兮地瞥了蘇老一眼。
下一刻,蘇老的手掌與妃郢塵的後腦也做了個親密接觸。蘇老怒揚眉峰,沒好氣地道︰「我就是這麼教你帶學生的?不像話。」
無奈地瞥了蘇老一眼,妃郢塵也沒話講,和自己老師頂嘴是不對的,他不能在剛教訓了自己學生後犯同樣的錯誤。
傍方唯一個「我們回去再算賬」的眼神,妃郢塵理了理自己的襯衫下擺,向林蘇笑道︰「師姐,難得見面,一起去吃個飯吧。」
林蘇是很想拒絕妃郢塵的邀約,可自己的老師也在場,雖然蘇林不是她的導師,但總算給她上過課,而且因為兩人的名字正相反,所以在校時蘇老很是照顧她。
可一個妃郢塵已經夠了,還有一個方唯,林蘇覺得這頓飯會吃得她非常辛苦。林蘇習慣性地揉了揉額角,決定回家時去買瓶胃藥,免得自己消化不良。
第2章(1)
為什麼吃過飯她還要將人送回學校去?林蘇車速平緩地向前行駛著,一邊忍不住皺眉在心中自問。
妃郢塵說要送蘇老回去,師徒倆似乎還有事要談,為了不耽誤方唯同學明天上課,妃郢塵拜托林蘇順路將方唯送回J大,反正不管林蘇是不是真的「順路」,妃郢塵都會讓她答應下來的。
當時林蘇瞥了眼乖乖站在一旁,因喝了點酒而臉色紅潤的方唯,平時黑白分明的大眼楮里氳著層水霧,朦朦朧朧的好像走在大街上就會被人拐跑似的。
找不到什麼理由拒絕,也真的擔心有人會將方唯拐走,林蘇只好答應妃郢塵的請求,把迷迷糊糊的方唯同學塞上車,親自送回去。
夜晚的街道靜悄悄的,路燈昏黃,向遠處看去,可以看到無數閃著的霓虹燈,五光十色,迷亂了人的視線。
在十字路口遇到紅燈,林蘇緩緩停下車,夏日燻暖的夜風由打開的車窗外吹入,撩亂林蘇利落的短發,舒服得讓她大大的呼出一口氣。
微微側過頭,看到在副駕駛座上睡得安然的方唯,圓圓的女圭女圭臉上沒有任何防備,眼睫濃密細長,在眼楮下方投出一片扇形的陰影。
與五年前相比,時光似乎在方唯身上停住了腳步。
在見到方唯的一瞬間,林蘇感到一陣心悸,因著那記憶中的面容,因著記憶中的笑臉,還有那雙再清澈不過的眼眸。
面對如此清澈的眼眸,謊言和隱瞞似乎都無所遁形,這讓她有一絲心虛,有些想要逃避。
可作為一個年長方唯六歲的「成年人」,林蘇命令自己要理智冷靜,就像面對解剖台上的受害者一般。
腦筋轉到工作狀態,林蘇淺褐色的眼眸熠熠,顧盼有神。
不過,如果方唯知道她把自己和死人相提並論,想來會非常哭笑不得。
正要發動車子,放在駕駛座旁的包包里傳來一陣輕柔的鈴聲,林蘇將方向盤輕轉,把車子停在路邊停好,才接起電話。
「喂,我是林蘇。」
「……」
彼端的人語速極快,林蘇習慣性地皺了皺眉,在對方講話告一段落後道︰「我馬上就到。」語畢,將方向盤打了個轉,車子掉頭往與J大相反的方向開去。
車速要比方才快了不少,道路兩旁的路燈快速地向後退去,林蘇開車時分神看了一眼睡在副駕座上的方唯,眉心蹙起。
抿了抿嘴唇,林蘇專注于駕駛,現在重要的是正在等著她趕到的凶案現場,至于方唯只能委屈他呆在她車上了。
熟睡的方唯眼睫快速地眨動了下,而後極自然地在位置上轉了個身,身體往座位上縮了縮,似乎在尋找舒適的姿勢。
林蘇見狀,微不可察地喃喃道︰「真像個孩子。」
林蘇趕到時已經是夜里十一點左右,夜色深沉,越偏離市中心,周圍的光線越昏暗。
寂寞的夏日夜晚里,忙了一天的人們已經逐漸入眠,而在本市一座大橋旁聚集了四五輛警車,附近的社區值班民警已經在現場周圍拉起了警戒線,警用燈閃著紅色的光芒,在深夜時分看著格外的刺眼。
林蘇關門下車,由後備箱中拿出日常放在里面的一個工具箱,邊戴上手套,邊拉起警戒線向大橋下走去。
還未走近,林蘇已經聞到了空氣中散發的臭味,那種尸體暴露在外太久,而慢慢腐化後的味道。
腳步不禁又大了一些,林蘇心里已經有了一個大概。
市局刑警隊三組的組長第一時間帶人趕到現場,林蘇走過去,與三組組長點了個頭示意,掀開白布開始檢查尸體。
沒過多久,林蘇臉色鐵青地站起身,對三組組長說︰「死者為女性,死亡時間大約是兩到三天前,死者面容被毀,手腳主動脈處都有刀痕,死前可能受到過極殘忍的折磨,死因是失血過多。至于死者的年齡……」
林蘇深吸了一口氣後才繼續道︰「根據死者的骨骼發育情況判定,年齡大約在十六到十八歲之間,其他的詳細情況要等具體尸檢後才能知道。」
三組組長的眼神隨著林蘇的話慢慢變冷,平素漂亮的臉蛋也仿佛結了層冰般,「有辦法確定死者的身份嗎?」
「問題不大,不過需要時間。」重塑被害人面部最耗費的就是時間,畢竟國內的技術還不能與國外相比,這方面林蘇也很無奈。
緊繃著俏臉,三組的沅組長眼楮都沒眨一下,向林蘇點了點頭,「那就麻煩你了。」
「哪里。」月兌下手套,林蘇拍拍沅組長的肩,提起工具箱離開現場。
沅組長招來兩名警員,負責把女受害者的尸體打包運回警局去。
單手叉腰,沅組長對正在周圍勘察現場的眾警員高聲喊道︰「阿莫,你去交通局調出最近三天內大橋周圍來往車輛的視頻記錄;小吳,天一亮你去打听周圍有沒有什麼人看到最近有什麼可疑人物或車輛在大橋附近出現過;小張,你去查查最近的失蹤人口里有沒有人與受害者年齡條件相符的,其他人繼續排查現場,不可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是。」接到命令,所有人立即行動起來。
「在沒有任何消息、線索前,請假的人取消休假,全體加班。」沅組長冰冷的聲調,擲地有聲。
「是。」已經習以為常的警員們認命地呼出一口氣,埋頭工作。
林蘇站在河旁的燈柱下,緩慢地呼出胸中的那口氣,今夜對他們這些人來講,又是一個不眠夜。
昏黃的燈光打在她身上,臉色微微有些蒼白,嘴唇抿起,使下頜的線條也向上緊繃著,眼神冷靜無波,仔細看去似乎還閃動著什麼情緒,卻藏得很深、很深。
側身躺在副駕駛座上,頭枕在椅子上的方唯輕輕睜開眼,干淨得如十月天空般澄澈的眼眸,一眨也不眨地看著車外想著心事的林蘇。
眼神再清醒不過,再清明不過。
方唯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清早,而叫醒他的人正是連夜解剖尸體,剛剛寫完尸檢報告,眼中充滿血絲,一臉疲倦的林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