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一切都不重要了,昨天,可笑的人生已將魔爪伸入了她的夢里,夢和真實的人生交錯著失去了界限,再也回不了她當初的天真想望,黑龍暗的出現粉碎了一切的希望,他將真正的事實——殘忍的展示于她的面前。
一個女人能痴心到何種地步?十六歲的她,一直以為經過多年的等待,她便可以得回一個大徹大悟、相守到老的夫君,但現在,她終于明白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廂情願。
十年來,她總是借口為百姓、為蒼生,以這些冠冕堂皇的正義後語來為自己當初棄夫背義的行為月兌罪但天知道她其實是有更深的私心——只為了逼他愛她!
因此,本質上她和他都是不擇手段的掠奪者!所以她怨不得別人,可她卻依然忍不住的愛他啊!
想著想著,心都揪痛了起來,從來不肯在人前顯現的脆弱,幾乎激烈得要將她吞沒。或許她也該學著無心無情,如此便不會傷心了。
水音深吸口氣,撐坐起身,緩緩轉頭,目光掃向一地的混亂,碎成片的衣裳還扔在地,看來,她得自己想辦法找一件新的衣裳了。
才想開口喚侍女進來,卻赫然想起這兒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平日熟悉的侍女皆不在身邊,若莽撞的叫喚,待會兒進來了個侍衛的話,可就難看了。
于是她移向床沿,想用自己的力量站起來。那一日兵臨城下之際,也不知哪來的力量,她竟然掙月兌了眾人的扶持,奇跡似的走上了城垛,那麼,現在她一定也可以!
結果證明,事與願違、此刻她硬生生的雙腿一屈,就往前摔去,在千鈞一發之際,她只來得及扯住錦被的一角,然後,人就像麻花卷似的與被子纏成一團,狼狽的匍倒在地。
正當水音還在與糾纏在身的錦被奮戰,覺得自己快被悶死時,一個金色的龐大身影由窗口撞了進來,它猛力的沖撞和壯碩的身軀,硬是把窄小的花窗給撞成一個大洞。然後,那只不請自來的金毛巨豹開始發出驚天動地的連串吼聲,發瘋似的啃咬著眼前所見的桌椅盆栽。
水音連忙將頭伸出被外,才轉過頭想看看發生了什麼事,就被近在咫尺、毛茸茸的怪臉給嚇了一跳。
天呀!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瞧一只豹,而且是一只前所未見的巨豹,別說它那張長著利牙嚇人的臉,光是它的巨掌就比她的臉還大!它……它是吃什麼長大的?她的臉上還感覺到它鼻口噴出的氣息。
水音連眼楮都不敢眨一下,動也不動的任憑妖子圍在她身旁嗅來嗅去,如同打量該從哪里下口似的。
「小……啊……」听見黑日宮內的哭吼聲,撞門而入的侍女和侍衛只差沒嚇軟了腿,膽子小的侍女立刻尖叫了起來。
「吼!」妖子提起前掌作勢要撲過去,它露出口外的尖牙早已嚇壞了一干人。
幾名膽子小的侍女連滾帶爬的逃了出去、剩下的侍衛還是硬著頭皮拔出劍,想救出水音。
「別亮刀刃!快走!」水音忙制止,這一出聲,妖子又躍回她面前,煩躁的磨蹭著前掌。
它不斷的以前掌在羊毛地毯上刨動著,吼聲不停的響起,眼看水音沒動靜,瞧也不瞧它一眼的低著頭,妖子終于怒吼一聲,將前掌高舉揮向她。
「啊——」
此刻、黑日宮內響起好幾聲令人不忍听聞的哀嚎聲。
朝奏結束後,黑龍暗悠哉的走在通往黑日宮的回廊上,他臉上顯現難得的一抹淺笑,顯示他此時的心情很好。
苞在他身後的集狼起和涼風棠兩人,卻一點也笑不出來。集狼起下意識的往腰側模去,以為心愛的寶劍還在那兒、結果一模,教他已經微皺眉的臉更是直接垮了下來。
涼風棠則邊走邊不耐的扯著身上的藏青禮袍,管他什麼官,他只想撕爛這件衣裳、然後鑽進藏酒的大窖,好好的給他喝個爛醉。
黑龍暗何時才會放過他們?兩人不約而同的看向黑龍暗,他此時少有的愉快神情,讓他們詫異得連眼珠子都要凸了出去。
黑龍暗是吃了什麼靈丹?竟然會笑?以前他的笑都是斜扯唇角,十足十的冷笑、那一身教人戰栗的殺氣總是像狂風一樣的襲向他人,這麼多年、他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不帶殺意的笑。
「暗王!」涼風棠見機不可失、開口喊了一聲。
「想求本王饒了你們?」黑龍暗停了下來,頭也不回的丟下一句。
「嘿嘿!王英明、英明啊,」涼風棠干笑幾聲,不正經的應道。
反正答案一定是不可能,他就別做夢了。
「怎麼?熬不下去想討饒了?」黑龍暗冷嗤一聲。
「王!臣深知臣等的行為不足以獲得赦免,因此甘心受罰。臣只想請示王預備知何處責水音?」集狼起的話差點讓涼風棠氣得一腳踹問他。這個死人頭,說話也不知轉個彎,待會兒被黑龍暗五馬分尸,就別怪他不救他。
丙然,黑龍暗霎時臉色一沉,他回過頭來。
「你們想救她?」他們果真串成一氣?她還信誓旦旦的說沒有和他們四人共謀,哼!他若信了就是白痴!
「王!臣等只是想提醒——水音如今已被貶為庶民,于禮應囚禁于葬花閣,而不應囚禁于水雲宮內,這于禮不合!」照著兩人先前模擬的對話,身為司禮官的集狼起一板一眼的背誦禮法規章。
「听聞王昨日更將她留置于黑日宮內,這事若傳了出去,恐怕有損王的威名。」涼風棠趁勢接了下去,一雙賊眼則打量著黑龍暗。
「你們不用激我!總之她死不了,但也不會好過的。」想見她?不可能!黑龍暗冷哼一聲,拂袖向前走。
「不知王可曾想過這十年來,為何水音從未離開東國?」涼風棠毫不放棄的開口。
「這個廢人能走到哪去?」
「好吧!撇開這不說,她本可竊國自立為王,但她卻沒有。王從為這是因何緣故?」涼風棠追過去,擋在黑龍暗的面前。
「哼!」黑龍暗不耐的由鼻中擠出一個音,拒絕和涼風棠再耗下去。
她的事,他沒興趣!
「王!」集狼起也走上前來,試圖加入說服黑龍暗的行列。這些年來,他跟在水音身旁看得一清二楚,她的用心是不容否認的。
「你們是不是想說,她是愛我的!也因此才設計困我于獄中?」黑龍暗突地仰天大笑,笑容里隱藏著太多的憤恨,冰冷的笑聲宛如利刃般直往人心刺去,教涼風棠和集狼起兩人一怔,傻眼的對看著。
「王!臣有句話擱在心中很久了,不吐下快,請容臣放肆,若十年前出事的那天我還留在宮中,定會助水音一臂之力。」在涼風棠尚未開口前,集狼起已搶先月兌口而出,他面不改色的不見一絲懼意。
早在黑龍暗掌政之時,集狼起就因為看不過他的嗜殺和奢華種種惡行,心灰意冷的離開黑龍暗,退回山林做他的村莽野夫,不再過問世事,直到水音出面懇求他回宮幫她執政。
即便明白地這一回去,日後必難逃黑龍暗的報復,但他還是無怨無悔的答應了。
水音當年的做法雖然激烈了些,但卻是唯一的解決之道、要取黑龍暗性命的人比比皆是,就算水音不動手,將來仍會有其它人去做,因為,黑龍暗的暴政已到天怒人怨的地步了。
集狼起犯上的話才說出口,涼風棠的臉部肌肉已不听使喚的開始抽動。
此刻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把這個日痴到無以復加的集狼起給一拳打昏。然後將他火速的拖離現場。這句不要命的話,可不在他們先前的預演戲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