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了你?」夜珂指指秀兒的臉頰。
「嗯……她嫌我端茶水的動作太慢……」
「管事的嬤嬤沒說話嗎?」夜珂問道。
「嬤嬤說誰教人家財大勢大,咱們只是個丫鬟,她要我們忍忍就算了……」
透過秀兒認命的眼神,夜珂仿佛看到無力與命運爭斗的自己。
夜珂正要開口,就听見水月居里傳來尖銳的叫罵聲——
「芳兒!去叫那個死丫頭給我滾進來,不過罵她兩句就要性子跑了,真不知道這墨家堡是怎麼管教奴才的!」
她心想這位大概就是長緣郡主吧!
身邊的秀兒一听見長緣郡主的聲音,身子明顯地瑟縮了一下。
「別害怕。」夜珂淡淡的扯了扯嘴角,水亮的眸看著秀兒。「有時候人的尊嚴是要靠自己去爭取的。」
後頭這句話她刻意說得較大聲,是說給長緣郡主的丫鬟听的。
丙然,那個叫芳兒的丫鬟才走出門,一听到她的話立即又折了回去。
不一會兒,一名打扮華麗的少女哽一副氣呼呼的樣子跑出水月居。
「是誰敢不把我長緣郡主放在眼里?」賀長緣手叉著腰喝道。
丙真是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
夜珂冷眼一瞧,便知曉這個官家千金不好惹。
「這位就是長緣郡主吧?」
「正是!我家小姐就是順親王爺的掌上明珠,長緣郡主。」芳兒揚著下巴驕傲地說道,仿佛她也沾了不少光。
連身邊的丫鬟都如此張狂,可以想見秀兒她們的日子肯定是不好過。
也難怪,這樣的主子能教出多好的下人呢?
夜珂在心里暗自嘆了口氣,臉上卻依舊沒有表情。
「郡主遠從京城而來,又是順親王的千金,如此嬌貴的身份,墨家堡理當視若上賓,怎敢不將您放在眼中呢?」
「哼!」
賀長緣一點也不給夜珂好臉色看,對她而言,除了俊逸的墨家堡堡主之外其余的人全是低賤的、污穢的,她才懶得理會。
面對賀長緣的無禮,夜珂似乎早預料到,只是淡然一笑,「不過……既然來者是客,郡主就該要有客人的樣子與矜持才對。」
「你……你說什麼?我可是長——」
「以郡主如此高貴的身份……」夜珂揚高嗓子壓過賀長緣,接著說︰「來到敝堡的幾日內,您一連打罵過多少的丫鬟了?」
「這、我……那是因為……」
「是因為這些丫鬟手腳笨,辦事不夠利落?」
「是……是啊!」一直氣焰囂張的賀長緣,這時竟然顯得有些氣弱。
夜珂笑得更加燦爛,但眸光卻是益發地泛冷。「哦……那就是敝堡管教得不夠好,才讓郡主受氣?」
「我……」
「但是身為客人,郡主是否也應該顧及主人家的臉面,告訴管事的嬤嬤處理不是嗎?私下動刑……這似乎不太像是郡主會做的事。」
「你……」
賀長緣一張俏臉給激得通紅,向來只有她教訓人,像這樣被人教訓是根本不曾有過,更何況是在這樣大庭廣眾之下……這對一向自視甚高的她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這是怎麼回事?」
正當賀長緣啞口無言之際,墨雲的出現簡直是她的一線曙光。
「哎呀!墨大哥……你可得替長緣做主啊!」
適才的蠻橫早已不見蹤影,她一個箭步沖到墨雲身邊,一把挽住他的手臂,整個身子更是柔若無骨地全貼靠在墨雲身上。
什麼叫作女兒家的矜持與羞澀,這在賀長緣身上是看不見的。
墨大哥?這位郡主叫得未免太過親熱了!
夜珂不願細想也不願去承認,那內心不斷冒出的酸意代表著什麼。
她噙著一貫的冷然,靜靜的看著墨雲。
站在一旁的秀兒和成群的婢女們都是難掩驚異之色,個個目瞪口呆的望著這個豪放郡主。
「什麼事惹得郡主心煩了?」墨雲一張俊臉帶著笑,看起來更是魅人。
賀長緣被迷得幾乎酥軟了腳,差點就忘記自己是為了什麼生氣。
***************
七天前她來到墨家堡,純粹是為了瞧瞧那武林中的傳說人物——墨家堡堡主墨雲。
可沒想到她見到墨雲的第一眼,就像吃了迷藥似的深深迷戀上這個男人。
她在京城里見過的王孫公子、江湖高手也不在少數,可就是沒看過這麼……這麼令女人動心的男人。
莫說他那落拓俊逸的相貌有多惑人,光是那難掩的尊貴氣勢及帶點邪意的眼神,就能把她迷得神魂顛倒了。
「墨堡主,是這群不中用的奴才惹得我們郡主生氣!」
芳兒指著秀兒她們,嘴角跟著泛起得意的笑。
「是啊、是啊!墨大哥,就是她們惹我生氣,尤其是她!」賀長緣嬌聲埋怨道,一只手氣呼呼地指向夜珂,另一只手卻還勾在墨雲手臂上。
在場的人全暗暗倒抽了一口大氣。
「是嗎?」
墨雲抿嘴一笑,眸光淡淡地掠過秀兒她們,最後停在夜珂臉上。「郡主說的是真的嗎?」
秀兒連忙搖搖手急道︰「不是的,堡主,是……」
「我問的是她。」墨雲僅是挑起眉,卻已經足夠讓秀兒嚇得噤口。
夜珂澄淨的眸定定地回睇他,他那兩道深不見底的眸光就像漩渦般將她直往下拉,讓她幾乎不能呼吸。
她垂下眼避開他的視線,以免于被吞噬的命運。
「說話啊,舌頭被貓吃了不成?剛剛你不是還很大聲的嗎?」賀長緣得意的笑了。
夜珂的沉默,似乎讓她誤以為是害怕。
「我在等你的回答。」墨雲低沉的道。
夜珂用不著抬眼,就能感受到墨雲的視線仍停駐在自己身上。
她挺直背脊,縴手在衣袖里都握出汗來了。
「是夜珂多事,不該在長緣郡主教訓下人時多嘴——」
「我在問是你得罪了郡主,惹她生氣了嗎?」
她猛抬首,對上的是他黠亮的瞳光。
她就這麼重要,能讓你這樣質問我?
哽在喉頭的話,她差點就沖出口。
可是她卻只能吞下惆悵與失落,「夜珂知錯……」
她平靜的聲音卻掩飾不住微啞。
畢竟自己又有什麼資格說出那樣的話,她不過只是個護衛啊……
「夜護衛……」秀兒不禁急紅了眼。
她是個丫鬟,做錯事頂多挨一頓責罰,可夜護衛不一樣,她可是堡主身邊的人啊!犯得著為她們這些低下的人扛下責任嗎?
「知錯?我說過我不能容許有第二次的犯錯,不是嗎?」
墨雲冷冽的眸光朝她直射過來,讓夜珂幾乎承受不住。
「是的。」她困難的吐出一句話。
「護衛?」賀長緣拉著長聲嬌呼道︰「墨大哥,這女人是你的護衛?」
見墨雲點頭,她夸張地輕捂著嘴。
「是嗎?還真看不出來,她長得瘦瘦弱弱的,呵呵……原來還是個女武夫啊,那就難怪了!動作粗魯不說,連講話的涵養都比不上我身邊的一個小婢女呢!」
「是嗎?」墨雲含著笑,略略沉吟丁一會兒,目光飄過些許狡黠。「郡主不說,我都還不知道她有那麼多缺點。」
「就是說啊,本郡主還真想不出墨大哥怎會用這樣笨拙的人呢!」
他和長緣郡主一搭一唱的,夜珂都看在眼里,雖然小臉上一片漠然,心頭的痛卻越來越清晰。
然而她自以為隱藏得很好的情緒卻逃不了墨雲銳利的眸,只見他嘴畔泛起了一抹詭譎的淡笑。
夜珂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笑容,代表著嗜血與殘忍。
「事實上我最近也開始覺得我這個護衛需要一些改造,不知郡主有沒有什麼好主意?」他低柔地說。
賀長緣先是微愕,隨即靈光一閃,笑開了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