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是與你有緣,還說你較有慧根,有習醫的天分,馮飛雖是他兒子,可他的個性和脾氣都太焦躁。」他仰起頭,朝她芳馥的頸項印下一吻。
「那明覺師父的俗家本名是什麼?」
「馮至庸。」
「至庸……好特別的名字。」
「你的不也特別,……玉……」他輕喃。
「那是個道士取的。」她將臉貼在曲殘郎的胸膛,听他的心跳聲,「你知道他取這名字的涵義嗎?」
「涵義?」
「嗯!玉琦的名字也是他取的。」
「你們的名字是同一個人取的?我只知道你和她是同一天生的。」
玉淺笑,「琦……意指美玉;……是指半環狀的玉佩。」
「那又如何?听起來的意思都差不多。」
「配上了姓就不同了,玉琦仍是美玉,而玉……則是一只有缺口的玉佩。」
曲殘郎突地一個翻身,將她反壓在身下,
「別說了!」
玉沒停口︰「知道嗎?他還給了我們一人一個別名哦,玉琦是環兒,我是 兒。」
曲殘郎怒色微霽,「敏兒?敏銳的那個敏字?」
她笑得燦爛,抓起他的手,在手心里寫下 字。「听過貴玉賤 嗎?」
「該死!」他狂怒地朝床板一捶,「你畢竟是他的親生女兒,他怎麼能這樣對你!
「別這樣。」玉倒顯得平靜。
她包覆住他的手,溫柔地貼在胸口,「其實我很感謝他哦,要不是他相信了道士的話,今天我哪會在你身邊。」
「那我該謝謝你爹?」他唇角揚起,眼眸閃過一抹狎光。
「怎麼說?」
「要不是他害我臉上挨了這一刀,要不是他偷偷藏起你這女兒,我哪有機會用萬兩黃金去換得你……」
他深深地吻住玉。
「唔……」她忍不住嬌軟地申吟出聲。
罷剛才平息的欲火,又被曲殘郎輕易地挑起。
他的眸光淨是熾熱的火焰,執意強烈地要她為他熱情燃燒。像是要嵌進她的靈魂深處,帶著她一同到達激情的天堂——
※※※
玉徜徉在幸福的感覺里,活了十八年,她至今才知道被愛的滋味。
曲殘郎其實並沒對她說過愛她,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只說喜歡她,或是要她。
但玉寧願欺騙自己,假裝他是愛她的。
至少他要她!
玉從不讓自己去想,萬一有一天曲殘郎不再要她時,她該怎麼辦。因為她只要一思及此,心就有如刀割般痛楚難當。
「嫂子,今天怎麼得了閑,自個兒在池邊看魚?」
褚溯方一貫的溫爾笑臉,仍舊一身白衣綢衫,一把鐵骨羽扇隨身。
「怪了!大師兄呢?他怎麼舍得離開你身邊?」他左顧右盼地探看。
玉朝他溫婉一笑,「馮飛找他議事,好像是要談杭州生意的事。」
原來,殘風寨的金錢來源,根本不是她所想的燒殺擄掠,而是遍及整個中原的二十多家商行。
褚溯方點點頭算是回應。
「我也是剛從杭州回來,那兒商行的競爭是愈來愈激烈了。」
與褚溯方攀談一會兒,玉逐漸覺得身子不舒服。
「褚二哥……」她臉色泛白地喊道。
褚溯方也察覺到她的異樣,關心地向前詢問︰「你怎麼了?臉色有點難看。」
「我不舒服……」
話沒說完,她眼前驀地一黑,身子便癱軟地向前傾——
「小心!」褚溯方連忙伸手扶住她,也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教了。
玉抓著他的手臂,虛弱地喘著氣。
「對不起……」
「你自己是大夫,怎麼會這麼不小心自己的身體呢?」褚溯方收起笑容,有些生氣地詰問。
玉不敢回嘴,怯生生地垂首。他罵得很對,自己的確有失一位大夫的自覺,事實上她前幾天就感到不適了。
褚溯方也察覺自己口氣太沖,緩了緩情緒才又開口︰「要不要找馮飛瞧瞧?」
「你忘了嗎?我自己就是大夫呀。」玉搖搖頭,「可能是染到風寒吧,沒事的。」
褚溯方聞言、寵溺地朝她額頭一點,「那就快開個方子,讓晴丫頭煎去,可別真鬧出什麼大病來,我大師兄可是會心疼的喔。」
「褚二哥,別取笑我了。」玉紅著臉嗔道。
兩人有說有笑的情形,全讓四處找人的曲殘郎瞧見,尤其是褚溯方扶住玉時,更讓他妒火中燒。
※※※
玉才踏進臨水齋,就見到曲殘郎和衣躺在床上,腳上還穿著鞋。
她走近一瞧,見他合上眼楮,以為他睡著了,便走到榻前坐下,想替他月兌去鞋子——
「你上哪兒去了?」
曲殘郎倏地睜眼,一臉陰沉地坐起身。
她倒抽了口氣,輕輕拍撫著胸口,「你嚇了我一跳!」
「你上哪兒去了?」他冷聲重復。
「你和馮飛談事情,我閑得發慌,去池塘邊坐坐,發發呆……」她眨眨眼,不明白曲殘郎的怒意從何而來。
「就只是這樣?」
「你到底想問什麼?」玉一臉莫名其妙,心里也逐漸醞釀起火氣。
「你和誰去了池邊?」他惡聲質問道。
和誰?她哪有和誰……不過是……
「我和褚二哥是巧遇……」
「你就這麼不甘寂寞嗎?」曲殘郎眸里迸出寒意,直射向她。
「你說什麼?」玉一僵,滿臉震驚。
曲殘郎森鷙地眯起眼,將她拉近,從齒縫中迸出話︰「我不過才離開一會兒,你就急著去池邊找溯方,難不成是我沒滿足你?」
他猛地一推開她,任由她跌趴下床。
「你瘋了!」玉哽聲指控,心驀地掀緊。
「我倒寧願我真的瘋了,瘋了就看不見你無恥地朝我的兄弟媚笑,瘋了就不會因你的背叛痛徹心扉。」
「我才沒有。」她朝他吼道,盈眶的淚水撲籟籟地滾落。
曲殘郎揚起手,眼看就要朝她臉上揮去——
玉躲也不躲,甚至干脆閉上眼,仰著頭迎向他。
「你!」他倏然收手。
她微松了口氣,心里其實是很害怕的。
曲殘郎的臉龐掠過不舍、痛楚和掙扎,拳頭握緊又松開;而原本狂漲的怒火一經發泄,也稍微有所退去。
理智又再度回到他腦子里,有些心虛地知道是自己小題大作,無理取鬧。可男人的自尊又讓他拉不下臉道歉。
于是他選擇拂袖而去,正確來說,該是落荒而逃才對。
玉見他離開,不禁難過得嚎陶大哭……
※※※
殘風寨因為玉和曲殘郎的冷戰,無端地籠罩在一片低氣壓中。
晴玉知道玉心情不好,也不敢多煩她,細心地取了一個繡墩擺在窗下,泡上一盅好茶後,便借故離去,讓她靜一靜。
她俯靠在窗欞上,冷眼看著窗外翩飛的雪花。
敝不得她覺得冷了,原來是入冬來的第一場雪。
她打了個冷顫,伸手攏緊身上的襖褙子。
才探手欲捧起茶盅,玉突然覺得胸口一悶,扯著絹巾便捂住嘴劇咳。
玉只覺得頭昏得厲害,眼前發黑,一時喘不過氣,喉頭一腥,竟作嘔起來……
她渾身直冒冷汗,抖著手攤開手絹。
「血……」她瞠大眼,直勾勾地瞪著帕子里的鮮血。
這些日子她常感到頭暈,大意地認為是因為和殘郎吵了架,茶飯不思的結果。
咳嗽、吐血、不停地喘氣……
玉猛然感到手腳一陣冰冷,她心知肚明這絕不是風寒。
撐著虛弱的身子,她拿出明覺送她的《醫宗寶鑒》仔細地翻找。
「除赤紫靈芝外……神仙難救……」她抖顫著唇輕哺。
玉整個人癱在椅上。
赤紫靈芝……六十年,甚至是百年才會長出一朵的赤紫靈芝。
玉絕望的淚水,難以抑制地滑落。想到了還在冷戰中的殘郎,她的一顆心就像被千萬只蟲蟻啃螫般刺痛。
殘郎呀!難道你我的緣分,就真的如此淺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