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移步至窗前,轉身面對玉天雲,消瘦的臉上嵌著的那雙晶亮黑瞳,閃爍的火熱情感令玉天雲詫異。
「二是我對荊風的愛,有如飛蛾撲火般熾烈,失去他,均兒就等于失去生命。」
玉天雲張口無語。
他垮下肩膀,這次他是被打敗了,他知道自己無法阻止一場注定的悲劇。
「你爹,他……一定會恨我、怨我!」
「這是均兒的選擇,他老人家會理解的。」???十天很快就過去,今天就是最後一天。
這些天下來,步靈均的手腕上,不知劃了多少刀,有時候一次要劃上兩刀,血才能流出來。
最後這幾天,簡直是要用擠的,才能擠出血來。
她的蒼白和虛弱,全看進玉荊風的眼里,一種心疼交雜著一股奇怪的異樣情愫,悄悄在他心底掙扎、盤旋不去。
步靈均冷漠地看著月皎仔細的包扎傷口,十天下來,月皎的技術是更好了。
和以往一樣,她在包扎完後,便靜靜地走出惜情閣,就只因為她不想看見玉荊風和路雲音的呢噥細語和卿卿我我。
「靈均。」
身後那低沉的叫喚,讓她停下步伐。
她悲哀的發現,在他們這段婚姻里,他還是頭一次這麼喊她的名。
她轉過身來,點漆般的瞳眸中,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情,她只是冷冷地睇看著他。
她的表情使玉荊風的心,沒來由的煩躁紛亂。
「你……沒事吧?」遲疑了一會兒,他還是決定開口。
「沒事,如你所說的,我健康的很,哪會有什麼事!」
若是以往,她會因為他這句類似關心的話而興奮不已,但如今,她已然決定跳月兌這不曾屬于她的情感漩渦。
「那你的手?」
玉荊風伸手想踫觸她的手腕,步靈均卻像見到鬼似地往後退一步。
「謝謝你的關心,這手腕不礙事,衍風居里有很好的金創藥。」
她形同陌路的語氣,使玉荊風怒不可遏。
他凝眉跨步想再向前,深邃的鷹眼直想看穿她的內心。
步靈均卻又再度後退,保持相同的距離。
「你還是快進去看路姑娘吧,她現在最想見到的一定是你。」她白淨的臉浮現淡淡的笑,只希望把自己美好的一面永遠映在他腦海中。
回過身,她不再眷戀他的眼神,堅強地走出他的視線。???寂靜的深夜里,衍風居的燭火映照出兩條寂寞的孤影。
「小姐,我們真的要走嗎?」月皎一邊磨著墨,一邊做最後的掙扎。
陪著主子嫁進玉家,她從最初的不習慣到現在的熟稔,實在已有些舍不得。
步靈均放下手中的筆。「這里不再有令我留戀的事,繼續待下去,只會讓我的心像口欲枯的井,遲早有天會枯竭的。如果你想留下來,我可以在留給公公的信中,請求他讓你留下,他老人家總是疼我的,不會虧待你。」
月皎听了連忙搖頭。「說什麼我也不要離開你,是福是禍,月皎是跟定你了。」
「你得想清楚,跟著我可會吃很多苦。」
月皎一個勁兒地猛點頭。「月皎想清楚了,不怕吃苦。」
于是,步靈均留下三封信,只帶著陪嫁的首飾和月皎,拎著簡單的包袱,在黑夜的掩飾下,悄悄離開了玉家。
走在無人的街道上,她輕輕地撫著月復部,發誓從今而後只為肚中的孩子活。
第八章
玉荊風整整被路雲音糾纏了一夜,直到清晨她才肯睡去。
他走出惜情閣,用手擋住清晨的第一道曙光,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之感。
沒來由的,他舉步往衍風居的方向邁去,卻在天香樓的回廊遇見他幾乎快遺忘的妹妹——玉荊璞。
玉荊璞好象早料到會踫見他,並沒有露出任何驚訝之色。
「大哥,你要去找大嫂嗎?」
「嗯。」玉荊風倒是很訝異,平時見他就躲的親妹妹,怎麼今天竟主動開口與他說話。
玉荊璞黯然地嘆了口氣,「為什麼你不能早些發現自己的心呢?不用去了,大嫂已經不在衍風居。」
她的話讓他挑起一道濃眉。「你說她不在衍風居?這是什麼意思?」
玉荊璞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清秀天真的臉龐竟有些令人驚訝的老成。
「大嫂昨夜就離開玉家,她徹徹底底地月兌離你的世界,不再屬于你。」
「你在胡扯些什麼!?」這怎麼可能?
玉荊風的臉上閃過一抹慍色,聲音暗啞地低吼。
玉荊璞的話讓他內心的恐懼加深。
「這是她留給你的信。」玉荊璞遞給他一封信。
玉荊風搶過信,往衍風居的方向狂奔而去……玉荊璞眼底除了同情,還有一抹詭譎的笑意。
可憐的男人,直到失去了,才想到要珍惜!
噢,她可不是幸災樂禍喲!???衍風居早就人去樓空,徒留下滿室的空虛寂寞。
玉荊風找遍里里外外,就是不見伊人蹤影,就連平時聒噪的月皎丫頭,也不知何去何蹤。
梳妝台旁的一只小木箱吸引了他的注意,因為那似乎是他搬離衍風居才有的。
看來步靈均十分寶貝箱里的東西,因為它被一道精致的鎖給鎖住。
他施展內力,輕輕一轉就把鎖給弄斷。
他十分好奇木箱里放了什麼,竟讓步靈均如此重視,卻又不願帶走。
打開箱子,玉荊風久久無法自己。
他微顫著手,拿出里頭的東西。
竟是她親手為他縫制的衣裳,有夏裝也有冬衣,還有那雙被他遺棄的鞋……這就是她所珍愛的東西?
不是黃金翡翠,不是昂貴的首飾玉簪,而是一些他不曾正眼瞧過的衣鞋。
想到她的真心總是被他漠視與踐踏,玉荊風的心竟感到些微的刺痛。
他翻開衣裳,在最底下發現一張紙。抽出紙,那娟秀柔美的字跡映入他的眼。
偌大的白紙上,只書寫了兩行字——嫁時羅衣羞更著,如今始悟君難托。
君難托,妾亦不忘舊時約。
「始悟君難托……君難托……」玉荊風抿緊薄唇,雙手握緊成拳。???砰地一聲,天香樓應聲被玉荊風給踹開。
「爹你听,我說得沒錯吧,大哥不用你去找,他自己會上門來的。」玉荊璞笑吟吟地為玉天雲斟茶,一點也沒被玉荊風粗魯的行為嚇著。
玉荊風瞇起眼,目光犀利地重新審視起玉荊璞。
「你以前的羞怯怕人全是裝的?」
「那也是一部分的我。」她仍是那副巧笑倩兮的模樣。
「你來得正好,看看你做的好事,要是均兒在外頭有什麼閃失,我唯你是問!」玉天雲氣得破口大罵。
玉荊風直視玉荊璞,「她人在哪兒?」
玉荊璞悠哉地啜了口香濃的茶。「這我哪會知道!」
老婆跑了,做丈夫的不知道已經夠丟臉,怎麼還問起她這做妹妹的。
玉荊璞的態度激怒了他。
「你會不知道她去哪兒?那為何你會一大早的去衍風居?」他咬牙質問。
「你妹妹有些預知的能力,她能事先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事。」
「爹,你怎麼能和她編這種荒謬的謊來騙我?」
玉荊璞並沒有因為他的不信任而生氣,只是突然收起天真的笑臉,正經嚴肅地說︰「真正騙你的是你一直最信任的人,她的外表看似純潔而無害,事實上內心卻是自私而且不懂真愛。大哥,你最好能快些找到大嫂,否則……你也許再也見不到她了。」
玉荊風的身形剎那間僵住,雙眉凝斂,似乎決意將情緒隱匿。
他握緊手中的信,在心中發誓定要尋回步靈均。
他告訴自己,找回她只是要問清楚那木箱底的紙上,寫的是什麼意思,絕不是因為玉荊璞的那句再也見不到她。???苦苦找了三天,動用了整個東城的勢力,就是不見步靈均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