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曉得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只見他揮拳欲喝阻妻妾的爭吵,可過大的舉動卻差點打到身後的小妾,鶯聲雖然臉色一變及時護著肚子往後閃躲,腳下卻不知又踩到什麼滑了下,整個人往後一仰——
砰地一聲,好大的落地聲。
所有人都傻眼了,屏住呼息。
接著,休目驚心的紅從跌在地上的鶯聲流出,迅速染紅一地。
第8章(1)
說?不說。
不說?說。
到底該不該直言坦誠呢?
井府大房那邊忙得不可開交,陷入一片兵慌馬亂,重重跌落地的鶯姨娘動了胎氣,等不到瓜熟蒂落就誕下一名男嬰,四肢健全然已成形,可惜虛弱的啼哭兩聲便沒氣了,出生還沒睜開眼見爹娘就上了西天,小小的身軀軟綿綿,捧在手心幾乎感覺不到重量。
知道孩子沒了,鶯聲哭得死去活來,幾度昏厥,整個人像死了似的了無生氣。
得知此事的大夫人大為震怒,不僅嚴厲斥責闖禍的親兒,還發狠地讓新媳婦跪祠堂,媳婦不跪,幾個胳臂粗的婆娘便押著她跪,四個陪嫁丫頭攔都不敢攔,只能在祠堂外抹淚。
而挽花居這頭的陸清雅也苦惱不已,井府即將發生一件枚關存亡的大事,她暗自擔心著,卻猶豫該不該一吐為快,好讓他們預做防範。
打她重生以後,似乎很多事都偏離她已知的事實,大事發展不變,變的是人,上一世井二爺的千金妻子這次成了大嫂,而早該有妻有妾的他至今卻獨身,未娶一人,反倒是井大爺早早妾室添香,承繼了弟弟上一世的宿命。
這是怎麼一回事?有誰能告訴她?難道是她的重生改變了一切?
她十分困惑,始終找不到答案,更驚恐地發現再這麼「錯誤」的發展下去,她極有可能走不掉,因為她的心,多了不該有的牽掛……
她,愛上曾經冷漠待她的「前夫」井向雲了。
「又在想什麼?瞧你想得出神,連我來了也沒發覺。」一只男人的胳臂隨心所欲地環上姻娜縴腰,濕潤的唇瓣隨即落在她皎美的雪白玉頸上。
「別鬧我了,我現在很煩,一個頭兩個大,水深火熱的煎熬著呢。」唉,為什麼這麼難,不過是一句話而己……
井向雲笑著在她粉頸上偷香一記︰「煩什麼?說出來听听,一人計短,兩人計長,多個人出主意就少點煩心,你這小腦袋瓜子應該空下來多想想才高八斗、俊逸非凡的我。」
「才高八斗、俊逸非凡?」她挑起眉,好好的審視幾乎佔去她一輩子時間的男人,心口打鼓卻故作鎮定。「起床後梳洗了沒?屋里的銅鏡擦得很亮,有空自己去瞧一瞧。」
「你不以為然?」他失笑的問。
「我九歲就認識你,你哪一天不想著怎麼欺負我?我可沒忘記你丟在我床上的老鼠和娛蛤,嚇得我好幾夜不敢睡。」那時的他最愛裝神弄鬼,總是躲在陰暗處嚇她。
「我的好娘子,那幾夜我不是陪著你睡在地上嗎?睡得我腰酸背痛直不起腰,而我對你的欺負嘛……」他低笑,以指月復輕撫過她的小嘴。「那是要你注意我,後來我對你的好可是多過你口中的不好。」
她嬌顏羞報,染上紅霞。「吠!老是不知羞的說些令人面紅耳熱的話,你的臉皮到底有多厚呀?」
「娘子不妨來量量,用你柔女敕的小手,小夫妻打情罵俏不嫌多。」他捉住她兩手往自己臉上一放,順勢低頭輕啄她,笑聲呵呵的從胸腔傳出。
陸清雅又羞又惱,紅著臉瞪他。「小時候是皮狠,現在是皮癢,你這賴皮性子像誰呀?」
「像爺爺吧。」一說完,井向雲自個也笑起來,祖孫倆一個樣子所以他才自小特別受寵,爺爺瞧見他,大概就會想起自己當馬賊的少年時光。「真的皮有點癢了,你幫我捉捉……」
她璞味一笑,拍了下他的肩。「就會在我面前耍狠戲!正經點,我有件事想告訴你。」
「好,你說,我听。」他故意擺出嚴肅表情,言行舉止卻完全不是那回事,將她抱坐在他的大腿上,還伸出一指搔她胳肢窩。
「別……哈哈……癢……向雲哥哥……哈哈……別玩了,這件事很重要……」她閃閃躲躲,又氣又忍不住笑,扭動身子想逃過他的迫害。
「佳人在懷卻什麼也不能做,你知道世上有比這更悲慘的事嗎?」他嘆了口氣停手,哀怨的將頭枕在她肩上。
「有,家道中落,父喪母亡孤零零,被賣入大戶人家當受人欺凌的童養媳。」她說的是自己,因為無能的爹自顧不暇,保不住妾室和庶女,任由大房囂張跋啟,才造就她今日的命運。
「小雅……」听見她的話,他目露心疼。
她眼神一柔,以手指捂住他的嘴。「但是沒有這些遭遇,我就不會遇見你,雖然還是很氣你不還我銀子,可我的心是豐足的,你給了我這輩子想也不敢想的歡喜。」
第一次,她可以做她自己;第一次,她可以對他拳打腳踢;也是第一次,她嘗到愛人的滋味,曉得自己是被寵愛的,是他讓她明白了這世上她不是孤單的一個人,一直有他作伴。
因此她才遲疑了,狠不下心離開井府,離不開帶給她歡笑的他。困住她的不是沒了錢,而是她自己,原來她早已很愛很愛這個包容她、對她關懷備至的男人,他用愛情留住了她。
「所以你不會想離我而去了?」他眉一挑,一語戳破她。
她愕然,神色微僵。「你……你想到哪里去了?入了井府就是井府的人,我還能到哪去?」
「銀子不還你也沒關系?」他目光飽含深意的揚唇笑問。
一提到銀子,她眼神就變了︰「你敢吞了我的私房錢,我就讓你好看!」
「不錯不錯,殺氣騰騰,有我井向雲的精神,當個土匪婆子綽綽有余。」哪天井府容不下他了,他就出外自己闖蕩,到時凶悍的她說不定還能助他打理事業呢。
她捶他一拳。「誰要當土匪婆子了?」她只想規規矩矩的做做小生意,回歸平凡生活。
他爽朗的仰頭大笑,逗弄她是他生平一大樂事。「別惱、別惱,小心你的小粉拳打疼了。你不是說有件要緊的事要說嗎?我耳朵洗干淨了,準備恭听。」
可惡!他的胸膛是鐵鑄的嗎?硬邦邦的像塊石頭,打得她手都痛了。「我先說好這不是怪力亂神,也非我神智不清胡言亂語,我不曉得它會不會發生,但不說出來我總覺得于心不安。」
既然有些事都變了,也有可能只是虛驚,場,她的祀人憂天是多余的。
「小雅,別急,慢慢說,我相信你︰」她向來不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人,他想她的話必有一定的根據。
看到他眼中的寵溺和無條件的信任,陸清雅惶然的心定了下來。「井府的貨船中,是不是有一艘『慶豐號』?」
井向雲想了一下,點頭。「有。」
「十月二十七日丑時,無月、星稀,船上被抄出大批的私鹽和北國的走私品,潛官上船親驗後下令封船,井府一干親眾……打入大牢候審。」這是她重生前井府發生的大事,那時她剛有孕在身,因牢中濕氣過重傷了身子,才導致日後的難產致死。
「小雅,你給我出了個難題。」聞言他面色凝重,唇線緊抿。
她苦笑地握住他長苗的大掌,指尖模撫到的粗糙觸感是他在牧場經營、馭馬的代價︰「我希望只是我的庸人自擾,不會成真。」
「是誰陷害井府?」他認真的問,找出問題源頭才能徹底防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