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該休息了,小姐,要是你累壞了身子,奴婢擔當不起。」只要事關小姐,井二爺的脾氣便蠻橫得很,總不問緣由先論罪,誰沒做好分內事誰遭殃。
左側端了一碗蓮子湯出聲、穿著鵝黃色衣裙的丫鬟叫夏螢,今年十七歲,臉型偏長額上有個美人尖,性情清冷不苟言笑,做事一板一眼,從不打馬虎眼。
「你家二爺又交代了什麼?瞧你這般嚴肅,我都要提心吊膽了,擔心你準備了熊掌或狠腦,要對我強行灌食。」她只是天生蒲柳身姿,並非弱不禁風,風一吹就倒。
「小姐,你上回連咳三夜,吃了十幾帖藥都未見好轉,二爺只是關心你的身子,不希望你病倒了。」夏螢坦白道,她性冷卻實在,是陸清雅不可多得的好幫手。
「哼!假好心。他要真為我著想,就不會丟下一堆麻煩事要我處理,也不想想我才幾歲,花一般的年華,人家是在園子里撲撲蝶、賞賞花,閑時繡兩朵並蒂蓮,可我呢?連朵花也沒瞧見,整日埋首在帳簿里。」說來井向雲是物盡其用呀,連她都利用個徹底。
早幾年,鶯聲果然生出別的心思,一心要攀高枝,冷眼旁觀的她也不加以阻攔,反正各人有各人的際遇,她攔了也只是多生怨慰。
誰知陰錯陽差,她當初設計的是醉酒的井二少,哪知過了一夜醒來,身邊竟是兩眼迷蒙的井大少,眼看兩人光著身子躺在一塊,八成生米不熟也煮熟了。
後來大夫人做主讓大少爺收她為妾室,給了個不丟人的名分,雖然搞錯了對象,鶯聲卻也如願以償,當上井府的鶯姨娘。
只是她猶如「背主」的行為,令原先選她要給兒子暖床的二夫人相當不快,也不知是不是暗中動了手腳,她為妾三年竟肚皮毫無動靜,始終未曾隆起。
見她嫁得如意,燕語也動了邪念,可惜她運氣差了點,下在酒里的藥被一名卑下的護院給喝了,當晚成就好事,竟就有了身孕。
她哭著說不要嫁,要打掉月復中胎兒,可井向雲的一句話卻令她不得不嫁——她是買斷終身的家埠,若是不嫁人就等著被賣入青樓為妓,因為井府不養敢算計主子的奴才。
最後,她只好哭哭啼啼地跟著那名護院回老家,不過日子過得不是很好,夫妻倆常為錢事爭吵,好幾回她都偷跑回來想求井府收留,但守門的小廝已得到吩咐,見她一來就轟了回去,不許她再跨入井府半步。
「小姐這麼說是冤枉人了吧?你不是愛數銀子,二爺投其所好讓你管錢,你還有什麼不滿的?」冬梅不解的問,每回小姐一瞧見白花花的銀子,那臉上發著光的表情,美得教人舍不得移開眼呢。自從老太爺過世以後,府里的兩位少爺就改了稱謂,大少爺井向天是井大爺,二少爺井向雲成了井二爺,老爺夫人們的稱呼不變,但家中大權逐漸落到大房夫人手中,二房的權力日漸薄弱。
由于老太爺死時並未分產,所以大房嫡子佔了優勢,當家主母無二話是大夫人,因為她是元配,理所當然佔大位,這也是井老爺默許的。雖然二夫人大哭大鬧地吵過,想要丈夫改變初衷,從大夫人手中奪取權力,可是她進門晚是事實,名不正言不順地理虧,即使井
老爺有心想祖護也使不上勁。
但不過為了公平起見,井老爺只好讓她掌管采買府中物品,算是個庫房,不用知會大夫人便可向帳房支錢,只需再繳回購買名單和確切金額即可,其中可撈多少差額,那算她的本事,這才平息了一場糾紛。
「悴!听听,她數落起小姐我了!二爺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這沒心肝的丫頭一面倒,說起他的好話了。」她真是白疼了這丫頭,胳臂肘盡往外彎。
「人家說的是實話,不然小姐問問夏螢姊姊,二爺哪一回出遠門回來不是給你捎金帶玉的,你床底下那兩只鐵盒都裝滿,該改換銅櫃了。」大一點才裝得多嘛。
陸清雅眼皮一抽,似笑非笑地想著該把自己省吃儉用的私房錢換個地方藏,看來是太醒目了,連貼身的丫囊都曉得她藏在哪。
「冬梅,我要是少了一根簪子、掉了一塊銀錠,唯你是問。」
「啊?為什麼是我?我又沒拿。」冬梅苦著一張臉,急得眼淚都快掉出來。「誰教你戳破我的秘密,我沒殺人滅口你就該偷笑了。」陸清雅不由得失笑,這丫頭真是不禁嚇。
以前的鶯聲,燕語就機靈多了,她起了個頭她們就開竅,不需她吩咐便自個做事去,完全不用她多費心。
只是笨一點也有笨的好處,至少不會想太多,好高臀遠、自作聰明,見自己稍有姿色就妄想往上爬,擺月兌低人一等的身分。
現在的夏螢和冬梅是她自個挑的,人老實、守本分,家里已沒人了,也不會胡思亂想打主子的主意,為人實在到近乎愚忠,主子說的話從不打折扣,奉若圭泉。「小姐,你欺負人……」冬梅跺著腳,一臉無奈又氣惱。
「就欺負你,怎樣?你敢反咬小姐我一口嗎?」她呀,學得最精的也是仗勢欺人,近墨者黑的被某人帶壞了。陸清雅在心中暗笑的想。
「我……嗯,不敢。」冬梅背過身,孩子氣地扭著絲帕。「她不敢,我敢!我看看咬哪里好?是細女敕的頸子呢?還是女敕得足以滴出水的瑩潤粉頰?泳肌雪膚的藕臂也不錯,嘗起來的味道……嗯,比蜜還甜。」
一道男聲加入,邊說邊動作起來。
「哎晴!還真咬我?你是禽獸嗎?牙口利得我都疼了。」可惡!準又在她身上留下讓人取笑的齒痕了。
醇厚的大笑聲振動胸膛,神色俊朗的偉岸男子揮了揮手,要丫囊們退下。「我想你了,小雅。」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是真的想她了。
「去去去!少說違心話,你這一趟出門才七日,哪來的牽牽掛掛?人不回來沒關系,銀子要先送到我面前。」陸清雅嫌惡地推開壓在肩上的黑色頭顱,沒有好臉色的說。
「你就一點都不想我?口是心非可是會遭雷劈的,你要想清楚再回答。」勾著迷人的微笑,一身靛藍衣衫的井向雲黑眸定定的凝視著她。
「我……」她一句「不想」說不出口,眼眸一轉流露出些許嬌態。「這回帶了什麼給我,禮輕情意重就不必了,我要實質的稿賞。」
他笑了笑,抓起她一絡發絲在鼻下嗅聞,「剛才听見有人說連朵花也沒瞧見,我就吃虧點,折朵鮮花贈佳人,免得耳朵發癢,讓人在背後埋怨我虧待她,連點附庸風雅的小玩意也拿不出手。」
「花免了,我個人偏好現銀,折現更能彰顯你的誠意,你曉得我從以前到今兒個都是俗人,做不了文人雅士。」她自稱市儈,渾身銅臭,老是說世上最令人動心的東西是白銀。
當然,燦亮得教人寧願瞎眼的黃金更好。
「等你看了這朵花再說,我想『愛不釋手』,會是你這個見錢眼開守財奴對待它的方式。」他笑著輕擰她鼻頭,眼中有濃得化不開的寵溺。
自從她當年在馬蹄下救了他一命,還因此落下病灶後,他對她的心態便由一開始的對待驟然轉變,真正認真地看待這身高不及他肩頭的小東西。
也許是兩人都由鬼門關前撿了條命回來,因此對彼此的看重更勝于他人,後來更幾乎無所不談,毫無隱藏。
不過隨著小丫頭的日漸成長,原本瘦弱的身板在一番嬌養下也有了少女柔和的體態,雖然沒養出一頭小白豬,卻也秋縴合度,臉蛋水女敕得仿佛初綻的月季花,白里透紅、吹彈可破,散發著珍珠般的潤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