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麼糟嗎?人吃豬的飼料。」她很餓,可是看著眼前的「食物」,她完全失去進食的。
「豬的飼料?」看了看現今最高級的食材,藍雁行不解她為何有此一說。
「它沒煮過,而且是冷的,視覺上是塊沒有顏色的白肉,連引人食指大動的香味也聞不到。」日本人吃生魚片還會沽芥茉,而它是切得方方正正,平整得像塊豆腐的「樣品」。
他解釋著,「因為可食用的擅物日漸短少,加上顧及人體健康與均衡飲食,因此盡量少油、少鹽、少添加物。」不然下一代的子孫可能處于極度缺糧的狀況。
夏弄潮一听幾乎想哭了。「我不怕短命,給我炸雞、薯條和超大杯女乃昔,還有布丁香草蛋糕,高熱量的雙層漢堡。」
這是什麼爛時代呀,科技先進到用聲控操縱屋內的擺沒,譬如開窗、關燈、卷起窗市、播放音樂和自動沖洗馬桶,可是人類的生活品質卻倒退五十年,連吃的都無法獲得滿足。
罷洗完澡,換上男人寬大的襯衫時,她以為就算沒有一桌好料進補五髒廟,起碼也有一腕泡面墊胃。
誰知地驚諫地看見他對著一個長得像大型垃圾桶的機器說話,它左上方的紅燈閃了兩下,咚地一聲,一盤疑似食物的物品被送出。
當她得知那是自己的晚餐時,真有奪門而出的沖動,不過短短的二十年,人類生活怎麼有這麼可怕的變動?
天哪!她不玩了,快送她回家,要是早知道會被送到這種鬼地方,她是死也不答應。
看她驚恐萬分又有些歇斯底里的表情,藍雁行忍俊不禁。「很抱歉,這些年來我養成較清淡的口味,對食物不講究,能填飽肚子就好,所以儲存櫃里淨是現成食品。」
「你是說我若不想餓死自己,就得吞下這堆餿食?」她露出作嘔神情,好像他正在逼她生吞嶂螂。
他再度輕笑出聲,「它看起來可怕,但還不難吃。」
「你的味蕾一定壞了……」她試著吃了一口,沒味道、沒咸淡,入口的滋味還真是……難吃到極點。「水,給我水。」
她要漱口,沖淡口勝的惡心味道。
「你只是不習慣,它還滿可口的,多吃兩口自然能品嘗出它的美味。」他一揚聲,八分滿的北極冰水送了上來。
「有沒有蘑菇醬或是醬,醬油也行,我對沒有味道的牛排反胃。」形同嚼蠟就是她此刻的寫照。
其實夏弄潮目前所處的這個年代,糧食危機的確存在已久,但是米糧、肉品,只要有錢,還是可在所謂的「食物銀行」買到。
只不過飲食習慣異于常人的藍雁行偏好單一口味,不再喜歡吃添加人工色素的食物,而且他本身經營超科技中心,日常所需大都來自自家的研發產品。
譬如「食品處理機」不是家家戶戶都有,少部分處于金字塔頂端的權貴才買得起,一般的勞動階級仍用電鍋煮飯、砂鍋妙菜,鹽巴、醬油之類的調味科因海洋受到污染而變成奢侈品。
「這回先將就著吃,過兩天我讓人補足你想要的食材。」他取出一瓶泛著流光的精鹽,輕撒在沒有味道的肉品上。
藍雁行近乎苛刻自己的飲食習慣曾讓兩位美食主義的好友納悶,他們剛認識他時並非如此的嚴謹節制,從來是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不委屈自己的胃。
他的劇烈轉變是從二十五歲那年開始,可是從他口中卻問不出什麼,始終是兩人心中的謎。
慢慢的,他們適應了他的怪異,用了五年的時間,僅大概得知他的「自我虐待」是為了長壽,好完成亡父和自己的某個心願。
包夸張的,他連「低溫冷凍機」都準備妥當,並嚇囑身邊的人在他死前一刻放入機器里,日後科技發達能延長老弱軀殼的使用期限再行解凍。
「好吧!人在屋檐下,豈能不低頭,我認了。」好死不如賴活著,除了妥協,還有第二條路嗎?
夏弄潮無奈的表情逗得近年很少笑的男人發噱,笑得簡直比桃花還燦爛。
若說他和誰很像,應該是某個作古幾百年的男人,兩人眼底藏不住的笑意如出一撤。
「能見到你,真好……」他本來以為是這輩子都不可能達成的願望。
「咦!你說什麼」他是在跟她說話吧!
他搖了搖頭。「沒什麼,待會我先幫你輸入資料,存入指紋、聲紋和虹膜,這屋內的東西你都能任意使用。」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她一直很想問他,因為他看她的眼神似乎有點……懷念。
見鬼了,她還沒死,不需要細懷追憶。
「我欠你的。」他欠她的,是他窮其一生也還不了。
「你欠我的?」這白話听起來好深奧,而且他怎麼會語帶愧疚?
他但笑不語,只用不自覺的寵溺望著她,內心堆滿前所未有的滿足。
「對了,你打哪听來我的名字,我以前……呢!我的名氣應該還沒大到眾所皆知的地步吧!」她及時改口,不想穿越時空一事被知曉。
「一份儲存于電腦里的個人擋案,有你的生手事跡以及所有參與的實驗研究。」拒細靡遺,無一缺漏。
「我的個人擋案……」她微蹙眉。
「藍衍義教授整理成的手稿,他一字一句鍵入存擋。」非常完整的資料,讓人一目了然。
她當下驚訝地抽了口氣。「教授他……他還在嗎?」
「過世多年了。」長年抑郁,備受煎熬,直到死仍滿心愧疚。
「什麼?!」死……死了?
那她回去的希望不是成了泡影,原本她還打算到當年就讀的大學找人。
「對,到死都沒有放棄實驗研究。」
「那你和他的關系是……」教授背著師母在外偷生的私生子?她用常理推側。
夏弄潮並不曉得自己被分割線一分為二的一個回到南宋,一個到了未來,她只記得被時空機器傳送前的一切,因此對教授的兒子早已歸來的消息並不知情。
而師母的年紀早到了更年,不可能再生育,再看眼前的這個男子與當年失蹤的小豆子年歲相仿,她才有此推斷。
畢競從事研究發明的人是不會輕易將畢生心血公諸于世,除非是他信任,或是非常親近的人,否則很難得到第一手資訊。
「他是我父……他教過我,我是他的學生。」沒來由地,藍雁行隱瞞真實身分,下意識不想讓她知道他是誰。
「所以你曉得……那件事?」她說得不清不楚,但知情者了解她所指何事。
「是的,時空穿越,你來自二十年前的台灣。」他直接挑明,不讓她費心猜側。
夏弄潮驚愕地瞪著他。「難怪你能一眼認出我是誰,原來教授真的把全部的過程告訴你。」
她就覺得奇怪,這個年代的人怎會認識她。
「不,我是先認出你的鈦合金手環。」他直言不諱。
「喔!手環……」她看了看銀環,不免感慨在心,全是這只手環害了她。「對了,瞧我夠迷糊的,一直忘了問你的名字。」
「艾瑞克。」他說出自已的英文名字。
「好吧。艾瑞克,很高興與你相識,雖然在我的年代你還是個流著鼻涕的小表。」
看著眼前散發陽剛氣息的男人,夏弄潮不否認他十分有魅力,以前的她專注于研究,眼前的雄性生物還是她出生至今第一個用正眼看的男人,但顧及現實問題,她可不敢動心。
因為她還要「回家」,等到她回到二十年前,這個迷人的男人可是國小生呢。
他輕笑。「我從小就是知書達禮的小紳士,不是鼻涕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