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她更做作的放聲大哭,仿佛受了多大的冤屈似的,讓人听得心煩。
「好了,別雞貓子鬼叫了,我沒說不信你,仲夜的個性你還不清楚嗎?他只是氣我沒有善待他母親。」對于元配,說不上什麼情不情,不就是夫妻。
「可是人死都死了,他還拿這事來怨我,我也很無辜呀!當初是你自己要跟我在一起,沒人拿刀逼你,怎麼全是我的錯……」她嗚咽地埋在他肩頭抽泣,訴說多年的委屈。
莊瓊珍的確什麼也沒做,她只是欲擒故縱地搔得夏鼎天心癢癢的,欲拒還迎地讓他離不開她,進而成為她的裙下俘虜。
「夠了,別再說了,還想待在這個家就少說一句。」看見兒子不悅的臉色,夏鼎天口氣一冷,推開需要他安撫的女人。「還有你,不管她以前做過什麼事,你都不許評論她,她現在是我的女人,你最好注意一下自己的態度。」他不容許有人反抗他的權威。
夏仲夜冷哼一聲。「想要別人尊重就得先尊重別人,相對你對我妻子的忽視,我這沒媽管教的人還算得體。」
「你……你就一定要跟我唱反調嗎?我為你所做的全是為了你好……」為人父母的苦心,他只希望兒子未來的路更平暢,不像他走得辛苦。
「把你所謂的好用在夏仲揚身上,我不希罕。」沒人可以控制他的將來。
「我要你離開那女人,跟我決定的藍家千金締結婚姻,只要你同意娶藍若雅,我馬上退出『夏氏企業』,由你接手,否則我將架空你在公司的權限,讓你什麼也干不了……」
第6章(1)
僵持不下的父子倆誰也不肯退讓,各持己見地互相咆哮,最後鬧得不歡而散。
不時插個話的莊瓊珍也是兩人無法靜下心來說話的原因之一,她不斷地扇風點火,制造父子沖突。
試問天下誰無私心,她還有兩個未滿二十歲的孩子,要是夏鼎天把財產都交給元配生的兒子,那他們母子三人不就得喝西北風。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不過是為了漫長的未來打算,不到四十歲的她日子還長得很,她可不想等到老頭子掛了才來哭訴兩袖清風,連點肉渣也撈不著。
因此不管趙瀠青如何調解,希望他們父子放下個人成見好好談一會,結果都是無功而返,兩人的爭吵聲壓過她的好言相勸。
「我不會跟你離婚,絕對不會。」他生命中唯一的美好,誰也不能剝奪。
忽然被擁得差點喘不過氣來,想笑卻輕嘆出聲的女人眼神黯然。「和你父親吵成那樣好嗎?一家人哪來的隔夜仇。」
她沒見自己的父親大聲吼過,他總是笑眯眯地抱著他的妻兒,說她們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寶藏,他要好生保護著,不讓壞人偷走。
一直以來,她相信他會信守承諾,不會離開親愛的家人,結果一場山難奪走他的性命,她哭過,也怨老天的殘酷,但父親有多愛這個家她比誰都清楚。
所以他的離去是不得已的,縱然難過也要忍著淚水送他遠去。
但是丈夫的父親還在,雖然他有些做法令人難以接受,可父子間哪來天大的仇恨,還有機會化解就該把握,不應一再錯過天倫之樂。
「他要我離開你,我辦不到,誰也不準將你從我身邊帶走。」她是他僅有的,他珍若生命的愛。
「如果是我自己呢?」他的夢很殘忍,幾乎奪走她的呼吸。
夏仲夜臉色微變,將她抱得更緊,生恐一松手,她會如陣煙消失。「老婆,不要嚇我,我不能沒有你。」
她在他懷里苦笑。「我發現你並不是那麼愛我,你的愛好危險。」足以令她粉身碎骨,再無生機。
他一听,滿臉驚懼。「你在胡說什麼?我怎麼可能不愛你,你是我此生最愛的人……」他突地想起先前在車內的對話,表情一正地捧起她柔媚臉龐。「我的最愛肯定是你,沒人能與你比擬,這是最深刻的愛情,與親情不同。」
母親是他永遠無法忘懷的至親,她的美好將留存在記憶中,但妻子是一輩子的伴侶,她的重要性凌駕已不在人世的親恩。
兩者他分得很清楚,不會混淆。
「與親情不同……」她低喃著,望進又深又沉的黑瞳里。
他的眼楮里有她,映出的臉孔也是她,誰說他的愛是虛假的,她庸人自擾了。
趙瀠青向自己的愛妥協,既然無法不愛他,那就相信他也是愛她的,不是移情作用,他們能相愛的機會只有在夢中,她還苛求什麼?
時間是可貴的,一分鐘當一年,在還能愛時盡量去愛,遺憾才教人最痛心。
「媽的一生很短,她的丈夫不懂得愛她,但是你的老公要和你相約一生一世,沒有別人,就只有你,你擁有我所有的愛。」母親的落寞是最好的借鏡,他絕不重蹈覆轍,讓妻子受和母親一樣的折磨。
母親的不幸影響了夏仲夜的婚姻觀,她仍是他最敬愛的人,但也以此為警惕,他要愛其所擇,不讓她走向眼淚和悲傷。
眨了眨眼,趙瀠青吁了口氣,輕笑。「嚇到你了吧!老公,這麼好的男人我才舍不得讓人,誰來搶都不成,我要把你縮小成拇指大,放在口袋帶著走。」
一听她淘氣的笑聲,夏仲夜梗在胸口的氣才敢吐出,整個人也為之放松。「不許再開這種玩笑,我的魂魄快被你嚇散了。」
他真的恐懼,心口還咚咚咚地跳個不停。
「好,我拍拍,飛走的三魂七魄快歸位,夏仲夜的魂魄回來了,別再亂跑,外面的壞人很多……」她笑著拍他左胸,做出道士收魂的捕捉手勢,將他的魂一個一個抓回他身體。
不過他的「驚嚇」可不容易撫平,嘴角一抹邪笑悄悄揚高。「民間有種不科學的說法,受驚的人要喝嚇到他的人口水,老婆,你會配合吧!」
「口水?」她表情一愕,旋即反應過來。
但她才一動,一只大手罩著她後腦勺,一團黑影當面襲來,準確無誤地含住微張的櫻唇。
得寸進尺的夏仲夜可貪心了,吻得妻子喘不過氣,差點窒息才肯罷手,一吻完畢還落下細啄點點,完全不放過為人夫的福利。
「你是小狽呀!一直舌忝我臉……」到底誰吃誰的口水,她倒覺得被他的唾液洗臉。
「我比較想吃了你,從頭到腳。」他嘻笑地輕啄粉俏鼻頭。
見他又露出發情前的徵兆,她邊笑邊閃地推開他。「不要鬧了,我們在什麼地方?感覺好像很安靜。」
太靜了,靜得讓人毛骨悚然。
「這里是……墓園。」夏仲夜停頓了下,放眼瞧了瞧四周。
「墓園?」她一怔。
一環一環的土堆少有雜草,一座一座的墓碑排列整齊,地面上有燒過冥紙的灰燼,一根一根燒盡的香插在香爐內。
不是規劃得十分完善的私人墓園,但還算有清幽和寧靜,看得出不時有人來走動,墓園看守者常打掃,不見髒亂,只有淡淡的哀思。
「我母親就是葬在這里。」夏仲夜的語調中有些哽咽,他牽著妻子的手走向淒冷的另一頭。
風,很淡,很輕。
小小的蒲公英野生在墳頭旁,迎風搖曳,黃色小花散發屬于它的美麗。
一座獨立的墳墓遠遠與其他小墓隔開,墓旁種了一棵遮蔭的梧桐,而花瓶內豎立兩束干枯的花束。
顯然的,很久沒人來拜祭了,除了維持清潔的守墓人。
「你沒來看過她嗎?」好年輕的面容,笑得有點淒美,但一點也不像她。
說不上是什麼感覺,心里五味雜陳,趙瀠青看著墓碑上貼亡者照片。不老的歲月停留在淺淺一笑中,死時才三十多歲的墓主可有怨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