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餓死鬼喊什麼勁,你家娘子都還沒用膳呢!你這麼大個子少吃一餐餓不死,先把你娘子喂飽了再說。」男人要疼妻子,有飯要讓妻子先吃。
「她醒了?」剛一坐下的身軀倏地起身,快步定向床邊。
炯然有神的黑眸對上一雙水靈眸子,許久不曾揚高的薄唇輕扯一下,往上一揚。
「剛醒,可是氣色還是不怎麼好,讓她多躺著休息,千萬別太勞累……喏,把碗拿好,別把粥給灑了。」她也該回去為一桌老小準備飯菜了。
拿著碗,南宮狂有片刻怔仲,他不曉得張大娘幾時走的,深沉如墨的眼只盛載一張蒼白小臉,一瞬不瞬的盯著她,就怕只是曇花一現的幻影。
直到一只細白小手踫了踫他手背,他才如夢初醒的咳了幾聲,端起嚴峻神色掩蓋一時的失神,以及耳根微紅的窘色。
「你……你身子還有沒有哪里下舒服?」她的燒似乎退了,臉色不若前幾日紅得異常。
她沒回答自身狀況,只顧著查看他傷勢。「你呢?你傷得比我重,應該沒好得那麼快,傷口尚未痊愈就干些粗重的活,你真當自己是鐵打的嗎?」
听著她叨叨絮絮的關心︰心里其實很爽快的南宮狂故意粗聲一喝,「你羅唆夠了沒,不就是動動筋骨罷了,值得你大驚小敝。」
「小病不醫成大病,小傷口放著不去管,化膿發炎,同樣會讓你少條胳臂缺條腿。」傷口一惡化,再來醫治就來不及了。
北越清雪沒發覺自己的口氣像個愛嘮叨的妻子,追問著丈夫的身體狀況,沒確定他真的健健康康,怎麼也放不下心。
「婦道人家就愛瞎操心,我以往率領一群部眾出宮打……呃,打獵時,難免不帶點小傷回去,我習以為常了。」他本來想說打劫,話到舌問又溜了一圈改口。
在他心里沒有任何事比喂飽百姓更為重要,但堂堂一國之君帶著將領四處搶糧,形同賊寇,傳出去總是不光彩。
「你習慣了,我卻無法看著你有傷不處理,這是對我良心上的苛責。」她抑制內心的擔憂,借口良心上過不去。
南宮狂嗤之以鼻。「死不了,如果你想的是這事,還有,我手捧得酸了,你快把粥給吃了,別讓那些無知又愚昧的村民以為我虧待了你。」
「無知又愚昧?」望著那碗冒著熱氣的野菜粥,她遲遲不動手。
原因是她怕燙。
他沒解釋,只是神色欠佳的哼了一聲,「吃吧!要我喂你是不是,女人就是麻煩,稍一吹風受涼就病佩钁的,得讓人像奴才一樣伺候著才行。」
出入意料的,西臨狂人居然耐下性子,一口一口地將粥吹涼,再冷著一張生人勿近的俊容,將粥送到她嘴邊。
說實在的,連北越清雪都難以置信他願意紆尊降貴,一如尋常百姓般,他不是西帝,她亦非北君,兩人單純的是一對普通男女,肩上並未壓著不可推卸的重擔。
動容的紅了眼眶,看著他專注的神情,她第一次看清楚自己的心,在她告誡自己不可對他動心時,其實她早就知道有一天會愛上他。
倡狂之下的他重承諾、有擔當,一無私心地守護西臨百姓,這樣豪放、栗悍的男人才是真英雄,她怎管得住自己的心不去愛他。
「很難吃嗎?怎麼吃著吃著又淚流?」看她一哭,南宮狂的心就慌了,趕緊拿起她用過的湯匙舀了一口粥細嘗。
咦?不難吃呀!她哭什麼哭,簡直莫名其妙,讓人平白為她揪心。
她搖頭,心底的感情說不出口。「沒什麼,只是覺得欠你很多。」
聞言,他臉上出現可疑暗紅,神色復雜地移開視線。「呃,我是說……那個……若是我做了一件你絕對不會同意的事,你就當是兩不相欠吧。」
「你做了什麼?」她眼露狐疑。
「……對你好的事。」至少在村民眼里,她肯定不吃虧。
「對我好?」太籠統了,她一向不是猜謎高手。
「我否認了,可是沒人相信,他們堅持要我對你負起責任,因此……」他頓了一下。「我們成親了。」
她愕然,有些不知所措。「我們怎麼可能成親,我一點印象也沒有……」
「喔!喔!喔!」公雞啼。
北越清雪突然氣悶地一吼。
「那只雞是得了失心瘋嗎?怎麼一直叫個不停,能不能把它宰了炖湯?!」
原本對「公雞」小有怨言的南宮狂一听,心情頓然一悅地朝她勾唇。「不行喔!它是我娘子。」
「雞是你……你的……」她無言。
「對,那只公雞代替你和我拜堂,雞就是你,你就是大公雞。」他說得特別愉快,完全不說清楚是他嫁給一只雞。
「什麼?!」
第16章
話說桃花村村民發現受傷的兩人時,已是隔日的清晨,他們要上山挖竹筍,途中經過廢棄的草寮,無意間發現有煙往外飄,以為失火了。
畢竟星星之火足以燎原,還是村民賴以維生的竹林,大伙一心慌,拿著鋤頭、扁擔就要去滅火。
誰知破門一拉開,看到的不是火苗,而是一對衣衫不整的男女抱在一塊,那男子的手還不知羞地放在人家姑娘家的上。
這下可群情憤慨了,個個瞧不起他的無恥行徑,不由分說就要他負起責任。
桃花村和別的地方不同,他們是以女人當家,丈夫在家中沒有說話的余地,最大的功能是暖床、帶孩子,偶爾下田耕種,或上山打點野味,其他事由女人作主。
而這一村最教人嘖嘖稱奇的是,男人不娶妻,他們的風俗是嫁給老婆。
說白一點,迎娶的是女人,男人得乖乖待在家里,等妻子將他娶過門。
「我們不是夫妻,我和她之間是清白的。」頂多親過、抱過,佔了點小便宜而已。
「嚇!你說的這是人話嗎?不是夫妻還把人家抱滿懷,身上的衣物全給月兌得一件不留,在我們桃花村,女人是寶、是天,哪容人吃干抹淨不當回事!」簡直是天理難容。
「她的衣服濕了,不替她月兌了,難道要她穿著受寒?」南宮狂振振有詞。
非常時期非常手段,那些迂腐禮教哪有人命重要。
「全是狡辯之詞!誰曉得你有沒有下藥,迷奸人家小泵娘,一對沒穿衣服的男女抱在一要說沒發生什麼,誰相信,剛剛你的手還放在小泵娘的臀上。」
「我不是……」光看他一身是傷,真有什麼邪念也力不從心。
「廢話少說,一句話,你到底要不要嫁?」體格壯碩的女村長拿著釘耙,對著他鼻子,代表全村發言。
一人對著上百名以農具為武器的村民,百口莫辯的南宮狂真是龍困淺灘遭蝦戲,而且他實在不懂這些村民為什麼是逼他「嫁人」而不是「娶人」。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被「捉奸在床」是事實,他再怎麼解釋也沒用,赤身的男女同處一室,若說兩人之間是清白的,換成是他撞見也不相信。
不過他本就對北越清雪有好感,對她的聰慧和靈性深深著迷,如果成親的對像是她,他倒沒多掙扎。
只是用一只公雞代替,未免太滅了他西帝的面子,若不是她一直高燒不退,幾度瀕死,他也不會順應村里的習俗,以嫁娶的方式沖喜。
也是直到這時,他才知道一直以為不重要的問題,事實上問題可大了,因為村民不是口誤,他們是真的打算讓他披嫁衣嫁人,代替北越清雪跟他拜堂的才是新郎倌!
「一拜天地。」
「喔!喔!喔!」被人抱著的公雞拉長脖子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