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不要自己嚇自己,小題大做,沒你想得那麼嚴重,公司里有一半是你安插的人,還有舅舅幫我,出不了什麼大事的。」他說得輕松,毫不在意。
安蒼森口中的舅舅是公司總經理周志雄,他並不是親舅舅,而是母親的遠房親戚,憑著她的關系佔了個肥缺,平時遲到早退,對公司業務不關心,但是每個月交際應酬的賬單卻堆積如山,全都來自高級酒店和有女人陪睡的俱樂部。
而安蒼森就和他舅舅同個德行,一樣對目前的工作毫不在意,一心只想和戀人雙宿雙飛過著無憂無慮、被寵愛的生活。
所以公司被掏空了也沒關系,反正他的愛人會養他,他們拿了錢到國外結婚,到時誰也管不了,就連母親也不能再擺布他。
「你呀,好日子過久了就不知死活,想想你爸今年都幾歲了,如果他決定把公司交給那個私生子,你就什麼都撈不到了。」除了一個虛名。
他一怔,突生恐慌。「不會吧!我才是爸的婚生兒子,他不會胡涂到把財產給了不姓安的外人吧!」
會嗎?他終于感到不安。
「哼!他有把你當兒子看待嗎?從你出生到現在,他跟你吃過幾次飯,說過幾次話?」用算都算得出來,根本不是正常的親子關系。
「這……」一般企業家的家庭不都跟子女不親嗎?忙于事業的雙親只需負責賺錢養家。
安蒼森一路的求學過程念的都是貴族學校,接觸的層面亦是富豪的子女,他發現他們的生活方式和自己的大同小異。
因此他有了錯誤的觀念,以為越富有的人家越不重視親子關系,他們在意的是菁英教育,將每一個子女教成杰出的接棒人選。
「腦筋放靈光點,別再渾渾噩噩了,你現在不只要提防那小子搶你位置,還得增加自己的實力,聖豐是國內數一數二的跨國金控公司,娶了辛總裁的獨生女便如虎添翼,誰想動你還得斟酌再三。」
這是她為兒子鋪好的路,保他一生順暢,名利雙收。
周月蘭頗為得意她為兒子做的安排,她認為世上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好的母親,全心全意為孩子著想,連他下半輩子的幸福也一並包辦。
可是她並不曉得安蒼森此時的心情轉折與對命運的掙扎,尤其是她那一番「愛子心切」的說辭,更帶給他莫大的壓力。其實他真正想要的不過是一份毫無算計、簡單的母愛罷了。
但是精于計較的母親給不了他,因此他才將生命中的重心轉移他所愛的戀人身上,對他的依賴也越來越重。
「媽,我不能選擇自己想要的對象嗎?我真的沒辦法喜歡上辛寶珍。」他的心是苦的,因為無法說出自己已心有所屬。
她一臉不耐煩地橫睇他一眼。「誰要你喜歡她了?我們要的是她能帶給你多少好處,你能不能在你父親公司站穩腳步就靠她了。」
人要依勢借勢,爬到最巔峰,睥睨天下。
「知果我有其它中意的人……」他小聲的問,想試試母親的反應。
結果她的回答一點也不教人意外。
「那就養在外頭!沒人要你一生一世守著一個女人,不過偷吃要記得擦嘴,別把麻煩帶進家里。」
也就是大老婆的地位屹立不搖,不管她多麼跋扈難纏,只要名分上是妻子的一天,做老公的人一定要給足她面子,不能讓外面的人進門囂張。
而小老婆是一時的消遣、解悶的伴,即使懷了幾分情意也不可認真,她可以是解語花,但若僭越了本分就萬萬不該,就用錢打發掉。
這便是豪門貴婦的生存之道,要先學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男人一有錢哪肯安分,誰不左擁右抱,大享齊人之福。
像她,當年丈夫找到初戀情人後時常去探望,其實她是知曉的,但她當作不知情,因為她怕一旦鬧開了,反而將丈夫逼向那女人身邊,她才沒那麼笨。
「總之,記得盡快把那野種找出來,別讓他埋伏你左右興風作浪,安家的財產他一毛錢也休想拿走,媽會盯著他的一舉一動。」當年她搶贏那女人,如今她兒子也不會讓那野種佔到一絲便宜。
她的婚姻是不幸福,但最起碼她擁有她丈夫,三十幾年衣食無缺,過足揮金如土的富裕生活,說來她也不算太吃虧。
「把他找出來做什麼?」他只想拿錢走人,傷天害理的事他可做不出來。
見母親臉上一閃陰狠表情,安蒼森怯弱的眸心一縮,他只想快快逃開這里,不願淪為母親奪權的工具。
「若是他規規矩矩的做事,賞他一口飯吃倒也無可厚非,當是施舍一只狗吧!可是若多了心眼……」她冷冷地勾唇一笑。「就讓他自個兒挖坑自個兒埋。」
耙擋她路者,一個也不留。
*
「哈啾!炳啾!炳啾!」
華燈初上,夜風低嘯,站在霓虹燈閃爍的招牌下等人,鼻子不知何故發癢,尹蒼日莫名地連打三個噴嚏,鼻水差點流出來。
他揉揉鼻子,換由另一只腿支撐重心,一腿休息,上半身微靠條狀的木牆,神色慵懶。
無來由地,他覺得有事要發生了,而且走向他不樂見的方向,他得更謹慎行事、小心防範,不讓身邊的人受到傷害。
「尹……蒼日,你等很久了吧!我搭的公交車和機車擦撞,所以遲到了。」她已盡快趕來了,怕掃了大家的興致。
食指朝她唇上一點,黑眸笑意燦爛。「不用解釋了,我也是剛到,我們剛好‘一起’遲到。」
尹蒼日故意在「一起」加重語氣,表示他們是一起來的。
「你……你不要老是說些曖昧的話,別人听了會誤會的。」她臉皮薄,怕被流彈波及。
「這里哪有別人,只有我跟你而已。」行人不算,歸類為嗡嗡叫的蚊子。
第7章(2)
看他裝帥的撩發,她噗哧一笑。「走了啦,別耍寶了,大伙兒肯定都入席了,咱們要是到得太慢會被圍攻,光是一杯又一杯的灌酒準喝到掛。」
他露出一口白牙,笑得挺得意。「我喜歡這一句‘咱們’,表示我們是一對的。」
「你沒喝酒就醉了呀!傍我保持清醒,不許藉酒裝瘋。」朱冷冷赧著紅臉警告他,怕他借機逗她。
「可看到你我就暈了頭,神智不清像坐上熱氣球,你不拉著我,我就要飄走了。」他笑著朝她伸出左手,看她的眼神滿是眷寵。
「你是無賴呀!這麼大的人還要人牽。」她的手不經意地甩呀甩,卻甩到他手心上,握住。
「對,我是無賴,就想賴住你。」他眼神好柔好柔,柔得快要將人融比。
上一回差點失掉比稿資格的企劃案重做後,不僅業主滿意,總裁也大為贊賞,大大爭口氣的企劃部走路都有風,好不神氣。
尤其是企劃部溫經理更是高興得不得了,自己的下屬有轉危為安的本事,為公司大賺一票,他一開心就吆喝了企劃部員工,包下可容納二十多人的包廂開慶功宴,他買單。
而晚到的人,也就是尹蒼日和朱冷冷一入內,馬上被香檳噴得一身濕,幾乎到場的同事全圍著他倆瞎起哄。
「厚!鮑開了、公開了,大家看他們手牽手一起進來,真是好甜蜜。」
「我們不是……」朱冷冷想解釋,但沒人要听。
「事實」擺在眼前,兩人還手拉手,緊緊相握。
「謝謝、謝謝,有好事一定通知大家。」尹蒼日笑容滿面的揮著手,活似沿街拜票的候選人。
「罰酒、罰酒,遲到的人還敢濃情蜜意,非喝死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