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人丁向來不旺,葉妍是碩果僅存的主人,一些常有往來的三叔公、七嬸婆等這些親戚雖是長輩,不過向來各家管各家的事,也不太管她家的事,所以一接到。消息也不知該做什麼才好。
最後是服侍小姐的春草自告奮勇,代替葉家的人前來問個分明。
「呃!那個……你不要哭啦!又不是家里死了人,哭得像在奔喪……」
說錯話的李怒臂上一疼,抬頭就見一只淚眼婆掌的小母貓狠狠瞪他。
「你這個惡人,你家才死人,我家小姐福大命大……可憐的小姐,你在哪兒,有沒有听見春草在喊你……」
哭得淅瀝嘩啦的春草,雙肩一上一下抽動著,眼楮因哭太久而腫成核桃大。
「嗟!你怎麼咒人了,舌頭跟你家小姐一樣利,毒死人不償命。」他只是喜歡擺擺威風,嚇嚇人而已,哪算十惡不赦的大壞人。
「小姐……」一提到葉妍,春草又淚眼汪汪。「一定是你們害死我家小姐的,因為她不肯屈從當李府繡娘。」
「天哪這都八百年前的事了,你還提起,我們二少爺早就打消聘她為繡娘的念頭,他們這陣子可要好得很。」除了少個名份外,兩人感情好得就像對夫妻一樣。直腸子的李怒雖然不知他們已有肌膚之親,做了夫妻間該做的事,但是看到兩人相處的情景,他猜也猜得到發生什麼事。
姚霏霏名義上是李府的少夫人,但他心中反而認為葉妍才是當家主母,李承澤的態度明顯的連瞎子都看得見,他的心全懸在她一人身上。
「騙人,你少胡說了,我家小姐明明厭惡你家二少爺,哪有可能跟他好……」
突然一只細如白玉的柔芙搭放到她肩頭,她不以為意的揮開。「我告訴你,你今天要是不把我家小姐交出來,我馬上到官府告你們謀財害命。」
謀財害命?小家小戶的葉家哪及得上富甲一方的李府,光听她那句可笑的話就覺得荒謬,真要謀財也要挑對人,起碼得像主子才有資格。
「春草。」
肩上又是一拍。
「別煩啦!沒瞧見我在和人理論嗎?你……姓李的,不要把我家小姐藏起來,等官差大人來搜查,你們一個也跑不掉。」對啦!他姓李,但李府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有一半都姓李,她喊哪一位呀!李怒不耐煩地挖挖耳朵,決定等她念到嘴酸再說。
「春草,你嘴巴不累嗎?」她的口才快追上她家小姐了,滔滔不絕地狂噴涎沬。
「都說別吵了听不懂人話呀!你信不信我咬你……」她說到一半轉過身,頓時驚愕地睜大眼。
「嘖!你這根春草膽子不小呀,連我也敢咬。」鼠膽養大了是吧,不把她放在眼里。
「可……可歆小姐?」她沒眼花吧!真是小姐的好友喬可歆?
「請喊她一聲段夫人。」冷冷的讓人打了個哆嗦的沉音一落,修長的黑影出現喬可歆身側。
「段……段公子?」真的是他。
「春草,你是嚇呆了還是裝做不認識我們,剛剛不是口才還好得很,怎麼現在舌頭給貓叼走了?」這丫頭還是傻里傻氣的,沒半點長進。素腕一抬,輕撩雲絲,說話的女子面容姣好,清麗妍人,一襲女敕紫色衣裳襯出她出塵的靈氣,恍若那乘風而來的瑤池仙子,翩然落至人間。
而她身邊的男子更是讓人驚為天人,面如冠玉,清揚朗秀,削瘦的身形不見槁色,反而更顯俊美,猶似濁世中一朵清蓮。
若不是他的眼神過于冰冷,渾身充滿拒人于外的陰沉,讓人宛如置身冰窟般,仙人之名非他莫屬。
春草看到來者怔仲了好一會兒,突然嘴一扁,對著兩人號啕大哭起來。
「可歆小姐,段公子,你們要為我家小姐討回公道,他們殺了小姐還硬指稱她失蹤了,根本是天大的謊言,你們要幫春草……」不能讓她家小姐死得不明不白。
「段夫人。」段名凝著臉糾正。
但是哭得專心的春草哪理會他說什麼,她認識兩人時他們尚未成親,她也喊習慣了,改不了口。
「可歆小姐,快叫他們把小姐交出來,不然你用毒針戳瞎他們雙眼!」見到熟人,她以為幫手到了,學自家主子搖起狠話。
「我沒有毒針。」喬可歆好笑的回道。
「呃,毒粉、啞巴粉總有吧!我們把他們全毒死、毒啞了,替小姐報仇。」
喬可歆秀眉輕揚,撲哧笑出聲。「好個春草,你幾時變得這麼狠毒了,我都快認不出你了。」
小小年紀頗有大將之風,培養當個毒娘子也不錯。
「可歆小姐……」她都快急死了,她還有閑情逸致開她玩笑。
喬可歆清眸一轉,看向一臉戒備盯著他們瞧的李怒。「請你家主子出來一趟,就說名醫段名來訪。」
段名輕哼一聲,不喜妻子拿他的名諱大做文章。
「名醫段名?」好像在哪听過。
天下聞名的段名,他醫術高明到只有他不救的人,沒有他救不了的人,即使人死了半日,他也有辦法和閻王搶人。
可他這人生性怪僻,不論誰上門求醫一律視若無睹,只醫皇室中人。她輕嘆,搖搖蜂首,主子痴了,下人也跟著腦子不靈光,「我們有阿妍的消息,特來轉告。」
「什麼,你知道妍姑娘的下落?」
震驚極了的李怒哪敢多做逗留,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向內堂,拉出正拿著葉妍繡了一半的喜帕,睹物思人的李二少。
只是當李承澤出現在眾人面前時,大家都嚇了一大跳,原本清俊儒雅的他竟瘦了一大圈,好像披著一塊布的假人,兩只空蕩蕩的袖子變得寬大、身形也單薄的駭人,面目憔悴,不過短短數日卻好像蒼老了十幾歲。
「嘖嘖嘖!怎麼這麼邋遢,李府沒銀子了嗎?總要穿象樣點才好見客嘛。」喬可歆不改本色,直率的說。
「李怒說你有事找我。」語氣低落的李承澤兩眼無神,有氣無力的敷衍來客。
「要不是看在你和阿妍還有點緣份上,我才懶得插手管這件閑事。」交友不慎呀!她竟染上阿妍愛管閑事的毛病。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古人之言不假,喬可歆在內心感慨著。
「妍兒?!」一听到葉妍的閨名,李承澤黯然的異色瞳眸突然迸出光亮。
「看你為她傷心難過成這副模樣,她也值得了。」姻緣門一開,紅鸞星一動,誰也跑不了。
三世情緣,天生早已注定。
「妍兒在哪里?」他急迫地沖上前,欲抓住她的雙肩間。她身為妍兒的好友,得知她失蹤,臉上卻毫無傷痛之色,談笑自若的,她必定知道他心愛女子的去處。
「不許踫我妻子。」.段名臉色難看,聲冷如霜,身形一移擋在妻子面前。
「吃什麼飛醋,他那樣子傷得了我嗎?不就是被愛砸到頭的傻子。」她是誰呀!需要他當成易碎的花瓶保護著嗎?
我沒吃醋。段名滿臉惱意地橫娣妻子一眼,抵死不認自己醋勁大。
喬可歆推開擋路的丈夫,笑盈盈說︰「李少爺,用不著為阿妍憂心,她目前沒事,只受了點輕傷,過些時日自會出現。」
「什麼時候?」他追問。沒見到毫發無傷的人兒,他怎麼也難以安心。
「時間到了就會回來。」不是她故弄玄虛,只是天機本來就不該由她口中泄露。
「時間……」李承澤哽著音,喉頭發澀。他不知道該不該听信喬可歆的話,但至少她給了他一線希望。
妍兒落崖的那一幕始終在他腦海里徘徊不去,他伸手想捉,就是捉不住逐漸遠去的身影,他每天輾轉難眠,睜眼到天明,無法諒解自己連心愛的女人也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