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那就沒辦法了,我還以為……」大夫人苦笑地看著身旁毫發無傷的兒子,心里總是不踏實。
這陣子兒子也太多災多難了,先是中毒傻了人,又差點回不了家,老天還要給他多少磨難。
為人母的心疼溢于言表,大夫人難掩憂色,指拈佛珠求諸眾神。
「人都回到李府了,夫人就放寬心吧,吉人天相的二少爺不會傻到把自己賣掉,你身子骨要養好,才能看牢他啊。」這府里能做主的人不多,大夫人不擔著點,恐要起大亂子,難有寧日啊。
「……希望別再有事才好……」大夫人喃喃自語。
「忌中」貼柱,白幡飄揚,一陣焚紙錢味飄進鼻翼,葉妍眉頭一顰瞄了眼,渾身不舒服,莫名地怒氣往上揚。
「你們大伙沒瞧見二少爺回來了嗎?還不趕快把晦氣的東西徹了去,別觸楣頭!你家主子會長命百歲的……」在她清脆的吆喝下,披麻帶孝的李府下人紛紛除麻去喪,將幡布取下,個個勤快地把靈堂撒去,恢復成平常的大廳,哭臉成笑臉。沒人樂見家中有喪,主子能平安歸來是再好不過了。
只是,還有件事叫人著實苦惱。
「妍姑娘,那這口棺呢?」里面也不知躺的是什麼人,虧他們一日三拜,上足了香火。
知道棺木里裝的不是自家二少,奴僕們個個閃避,就怕沾上不干淨的晦氣。
「哎呀!怎麼問起我了,我可不是李家人,夫人在此,該由她做主。」她順水推舟,置身事外。
思子的抱郁加上近來終日的煩心,身心疲憊的大夫人氣虛地一揚手。「妍姑娘,你心地好,就幫忙出個主意吧。」
怎麼又推到她頭上……葉妍微惱。「夫人都開口了,我哪敢不幫忙,你們先把棺木送到義莊,擇日以無名氏身份下葬,算是為李府積積陰德……」
第九章(1)
「什麼,沒死,為什麼還沒死啊」一臉鐵青的李承恩像一頭被咬了一口的土狼,憤怒無比地從檀木雕花椅上跳起,滿臉驚愕和不滿,雙拳緊握。
他發狂的重擊桌面好幾下,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不敢相信機關算盡的他,居然就在大權將握之際功虧一簣。
乍聞李承澤未死的「喜訊」,他從難以置信到變得猙獰,忿忿的快步走向原先布置成靈堂的大廳。
沒能親眼目睹異母弟弟「死而復活」,他是怎麼也不肯接受到手的財富又飛了的事實。但是,看見了又如何,顯而易見的怒顏反而更凸顯他的野心。
「二少爺沒死你在失望個什麼勁兒,沒瞧見大家歡欣鼓舞地迎接他平安歸來嗎?反倒是你一副想找人拚命的樣子,你就那麼希望他早日入土為安不成!」
一瞧見李承恩那張縱欲過度的嘴臉,想到他的所做所為,葉妍忍不住有氣,沒法控制脾氣的往外一嗆,說出在場所有人的心聲。
二少爺毫發無傷的回府是件喜事,該高興才是,可是大少爺卻怒色滿面,活像二少爺沒死成是一件多麼不應該的事,雖然大伙心知肚明兩兄弟不和,但是沒必要表現得這般明顯,彷佛一山難容二虎,另一人不死不行吧。
「全部的人都下去……你是什麼東西,這里有你開口說話的余地嗎?還不給我滾到一邊去。」都是她,要不是她的多管閑事,那個傻子怎麼可能回得了家!
「你……」可惡,竟敢對她吼,沒見過壞女人是吧!
「大哥,妍兒不是外人,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李承澤表面憨傻,眼底微閃一絲不悅,不著痕跡地向前跨了一步,擋下李承恩欲蠻橫推人的力道。
一道黑影擋在她面前,葉妍有些訝異,一抹欣喜往心頭浮上,她嘴角微揚,他的肩膀好寬,好像一座山,給人安全感……一陣咆哮聲又起,她驀地拉回心神,臉微紅地暗罵自己,都什麼節骨眼了,她居然在發春,望著一個大男人的背而渴望貼著他。
對于李承澤,她不僅僅是出自一份熱心過頭的關心,在「偷」他出府的這段時日里,原本對他的厭惡已漸漸被萌生的愛意所取代,他的緊張失措、他的惑笑痴傻,深深地扯動她不曾為別人顫動的心弦,讓她無法不管他。
「哪來的救命恩人,分明是她窩藏你,借機詐財,這個心機深沉的女人根本吃定你傻,想來分一點好處,我要立刻將她送官嚴辦……」哼,哪那麼湊巧,旁人沒本事,就讓她給拾獲了人。
李承澤表情不變,伸手撥開兄長的手。「大哥,你不希望我回府嗎?」
「當然不……不是,你能沒事的回來,我比誰、都、高、興。」他說得咬牙切齒,臉上連點笑意也沒有。
「我也很開心能回到家,妍兒幫了我很多,她人很好,你不要對她生氣。」他說話的語氣像是不解兄長為何發怒。
「她是個居心叵測的女人,你不要被她給騙了,李府派出那麼多人找你都找不到,就她剛好拾到你?」天底下哪來的巧合,要說沒鬼誰相信。他驚訝的說道︰「真的有人找我嗎?我在外頭走了好些天都沒瞧見有府里的人吶?」
李承澤故做無知的戳破他滿口謊言,若是李承恩真有派人尋找,以他明顯的外貌,只要稍做打听,不難打探出西崗鎮上有名神似李府二少的「外番人」。
就因為李家沒有任何尋找的動作,他才放膽的現身,和葉妍一同做媒說親。
或許他也有些刻意吧,想看看兄長的反應,是否真要置他于死地,或是已有悔意,他不希望李家因為兄弟爭產真鬧個不可收拾。
哪知他連理都不理,直接當「走失」的他死了,連最起碼做做樣子的尋找舉動也虛應了事,一心等著他的死訊傳來。
甚至最後等不及了,還找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體李代桃僵,他想取而代之,成為李家當家的心思顯而易見,叫人想給他自新的心都寒了。
看來,他該做一番打算了,不能再有婦人之仁。
「誰、誰說沒有,肯定是錯過了。」心虛的李承恩惱怒地壓低聲音,假意一番好心遭到誤解。
「是嗎?那也許是我暈了頭,沒看見……」他笑得很真,一副人家說什麼他就信什麼的模樣,十足的傻子。
「哼!好端端地跑出府干什麼,是臭蟲咬了你,還是背上插了兩把刀,非走不可?」若他當日未離府,此時的靈堂就用不著拆了,李承恩怨懟地想著。
「這……」李承澤一徑的傻笑,好似回答不出來他看似關心的譏誚。
「就你這只蟲咬了他,要是你有一點手足之情……」就不會想害死自個弟弟好謀奪家產。
葉妍心直口快的話說了一半,李承澤忽地哎呀大叫一聲。「有蛇。」
「蛇?!」最怕蛇的葉妍臉色一白,倏地捉緊身側男子結實臂膀。「哪里?」眼底藏著笑意的李承澤順勢攬住她縴柔的腰身。「啊!原來是草繩,我看錯了。」
「草繩?」她嘴角一抽,發白的唇色又恢復原本的嫣紅。
「妍兒,你膽子真小。」他俯在她耳邊,態度親昵地說起悄悄話。
「你……」仰起頭,本想罵人的葉妍一瞧見那雙深幽的藍色瞳眸,莫名其妙地紅了面頰。
那一瞬間,她從他眼中看到自己的反影,心口坪坪跳得飛快。
「妍兒保護我,我也要保護妍兒,我們要一直一直在一起。」他說話的神情半是戲譫半是認真,讓人分不清他究竟是真傻還是裝傻。
「我……我才不需要……呃,別人保護。」不知道為什麼,她今天特別容易害羞,臉紅地差點說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