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個外人,憑什麼評論她怎ど過活,他這樣直踩她痛腳。也難怪她要變臉一「你哭了。」那日徐寡婦領著他回來時,她熱紅的眼眶還殘留淚珠,叫他奠名其妙生起一股不舍的感覺。
這也是他未動恐的原因之一,他本來是對她有怨的,不能諒解她輕易將他拱手讓人,只為區區幾百兩紋銀,無視兩人相處多日的融洽。
不過看到她消瘦不少的臉龐,以及她乍見他歸來的喜悅之情,他縱有再多的怒氣也在瞬間消失殆盡,只剩下對她的憐惜和無可奈何。沐香雲不能激起他一絲憐愛,呼蘭格格更非他所愛,唯有她能令他心湖生波。無法將她放下。
他真的栽下去了吧!栽在一心想推開他的小村姑手中。
「我……哪有……」陶樂梅粉頰微紅,想著自己幾時落淚被他瞧見了。
「看著我。樂梅,把你心里的話說出來。」
她縴肩細如蒲柳,如何承受加諸而來的重擔?
她哪敢看他,羞意入眸,口中嘀咕著小女兒惱怒,硬是不順他意。
她太害怕失去了,寧可什麼也不要,那種痛入心扉的生離死別,她再也不願去承受,親人失溫的手從指間滑落的痛,她一輩子也忘不了。
「元真,該劈柴了……」
「院子里的柴火足夠你用上一年。」
「還有挑水……」
勞一天的男人。一股幸福平靜的感覺如暖流般充盈全身。
「飯菜煮好了,快下來吃飯,天都黑了。」
這就是她所盼望的生活有個人可以相互依靠、相互照顧的人生。
「好,再等一下,馬上就好了。」
一上一下,相視一笑,剛探出臉的月娘散發淡淡流光將兩人包圍住,這一刻,是多麼平凡但叉奇特的奇跡。
「等我贏了競賽,你要給我什麼獎賞?」
「贏了就贏了,想討什麼賞?大不了我炖鍋豬腳給你打打牙祭。」
「豬腳?!」他表情嫌惡。「我寧可要你」低頭在她耳邊說了一句一當我的女人。
第4章
是夜。一如往常,每到三更時分,銀白月先會在元真床邊照出一道縴柔人影,她腳步極輕的靠近,俯視沉睡的他。
依照慣例。伊人總是巡看他有沒有蓋好被子,雪腕輕柔地將被拉高,確定他未有受風寒之虞,再悄然回到以一道簡陋竹籬屏風後的床榻,放心入眠。
可今日那雙溫柔的蔥白小手似乎停留得久了些,欲似輕撫落在枕畔間的黑發,卻又不敢真正踫觸到,似有若無的流連不去,驀地,昏暗床畔前,一聲幽然嘆息淺淺吐出,帶著令人心酸的悵然。
影子悄悄,靜得幾乎察覺不到一絲氣息,恍若來去無蹤的月下仙子,只留下一股桃花香。須臾,房門被拉開,本應熟睡中的男人倏地睜開幽深眸子,鼻間仍舊縈繞著淡雅清香。伴隨著屋前的藥草味,清清淡淡地騷動他敏銳知覺,沒法忽過的那個人,他叫元真,他又回來了。「
舊垃不遠處有棵白楊術。樹下有道男子身影晃動,他不動聲色的走近,聆听斷斷續續的輕柔低語。
「看到他又出現在我眼前,我心里激動不已,鼻頭一酸真想抱著他痛哭一場,我真的好想好想有人做伴,一生不離不棄的陪在身邊。
「但是我沒勇氣永遠留下他,他不是我們村子里的人,遲早有一天會回到他自己的家園,我能留他一時,不能留他一世。我不要再為留不住的人傷心,你們的離開就讓我的心好痛好痛,痛得快裂開似的,我沒辦法再承受一次。」
原來她賣掉他不是不在意他,而是太過在乎了,怕自己承受不住分離的痛苦,所以索性什麼都不要,遠離任何會造成她心痛的人事物……
冷顏轉柔的元真露出罕見的疼惜神色,他唇角微勾,笑若桃花,目光柔和地凝視墓碑前的翩翩佳人。
睡得不沉的他有幾回昕見她細碎蓮步並未走回她的床就寢,而是往外走去,他心生納悶,卻也沒有多問。
只是她在他心中的地位越見重要,讓他再也無法置之不理。視若無睹地假裝不知此事。于是,他興起跟蹤她的念頭。
沒想到真相是如此叫人鼻酸,無人可依靠的小甭女只能對著亡者傾訴心事,身形單薄的忍受墓地的寒氣,任由沁涼夜風吹拂。
「你們還記得咱們的惡鄰嗎?她呀!簡直有病,只要我看中意的東西,她不計代價也要搶到手,然後當著我的面把我重視的物品弄壞,得意揚揚的以讓我失去所愛為樂,你們說,她是不是該找個大夫瞧瞧?」陶樂梅自說自答,不時吐舌擠眉,狀似淘氣,仿佛在她面前真有人會給她響應一樣。
不過提到那位讓人受不了的壞鄰居後,她的眼神又黯淡了不少,笑意苦澀,一聲叫人心疼的嘆息由唇畔逸出,平添幾許蕭瑟。
「所以說。我怎能和他在一起,除了趕快賣掉他,我想不出其它方法保護他,周恬玉人很壞,見不得別人比她好,我不能讓元真因為我的緣故而受到傷害,遠離我才不會受波及。」
「欺負我沒關系,這些年下來我習慣了。也學會怎麼反擊,她再也沒法子像小時候,叫一群無知的孩童向我丟小石頭,把我推到溪里,或是偷走我晾在竹竿的衣裳,現在我比她還凶,她根本吵不過我,三天兩頭還踫一鼻子灰……」
三天兩頭……
那不就是表示對方一天到晚找她麻煩?
眼神微陰的元真面露冷色,放在樹干上的大掌略微施力,細細粉末輕揚,白楊木的樹皮缺了一片。他暗嘆,這個老把事情往心里擱的傻姑娘家呀!他堂堂七尺之軀的大男人,何需一名弱柳女子相護,她把真實的自我藏起來,獨自面對惡鄰的欺壓,她沒想過他的肩膀也能為她承擔一切咀?
「爹,你在笑我是不是?取笑我很傻,老是太為別人著想,可娘總說我的個性最像你,明明愛管閑事卻叉裝得與己無關。讓別人以為我們自私自利,不知關心為何物……」
刀子口,豆腐心。元真溫笑地露出一絲寵溺,「爹、娘,你們告訴我該用什ど心態和元真相處,我覺得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常常趁他不注意時偷看他,也許我也病了,該去找巫大夫把脈……」
說著說著,兩行清淚滑下粉頰,她捂著朱唇嗚咽,不讓哭聲傳出竹林,細肩抽動一下又一下,難以平復,清冷的墓碑無法給她親人的溫暖。
她越來越覺得孤單了,好像所有人都離她而去,她找不到活下去的目標,認為自己被拋棄了,沒有人會再撫著她的頭,叫她別難過。
「別哭了,一個大姑娘哭成大花臉可就不好看了。」唉!她哭得他心好亂。
幽幽的嘆息聲響起,身子一僵的陶樂梅頓時刷白了臉,十指發涼。驀地。一只暖呼呼的大掌攬上她肩頭,她又羞窘又困惑不已。他怎麼來了?
「以後想吹吹風、看看星空。記得喊我一聲,別自個在夜里獨行。」看她踴行的背影,令人好生不忍。
「元真……」
他低嘆地將她擁入懷。「夜晚一到,毒蛇猛獸出沒頻繁,掉以輕心容易送命,不可等閑視之。」
「你剛到嗎?」她問得很輕,低著頭,不想讓人瞧見她眼底的淚光。
在這時候。她仍逞強的偽裝自己,不輕易展露脆弱的一面。
「來了好一會了。」撫著她柔順發絲,元真以指拭去她垂掛翳荔羽睫下的晶瑩珠淚。
聞言,她背脊僵直,唇瓣微囁地低問︰「你你有沒有听見我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