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一場臨時發起的親子同樂會,大家都愛看帥哥美女,其中以沈人人的爸媽最出色,不少家長沖著他們倆,放下田里的農事,在周茉青老師的號召下同來歡聚一堂。
誰知一向在班上當王的徐偉大不甘心受冷落,大家只注意沈人人而少給他一塊餅干,被寵壞的惡霸個性又刁了起來,學大人的口吻耍潑。
當下,一陣鴉雀無聲。
小朋友不懂事,胡說八道可以被原諒,畢竟他年紀小,不懂那兩個字是什麼意思,但是他習慣性的月兌口而出,卻也表示出令人難堪的事實。「他們都是這樣對妳嗎?認為妳不貞,瞧不起我兒子,惡毒地將我的女人、小孩批評得體無完膚。」她怎麼能長期忍受村民視同污穢的異樣眼光?
這些年來他們母子倆究竟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若非他親耳听見,真讓他們怡然自得的假象欺瞞,以為村長的女兒不會遭受歧視。
難怪她寧可待在家里也不願在村里走動,有些話真的不堪入耳,讓人听了很不痛快,只想遠離。
從未如此憤怒的羅劭然臉色鐵青,握緊的雙手仍未松開。要不是他的女人挺身阻止他,他會讓那些愛嚼舌根的人留下畢生難忘的教訓。
「其實你看到的只是少數人,大部份村民是相當友善,小香瓜的媽媽送了十只母雞讓我坐月子,阿妙媽媽免費到府幫我理發,小貞阿公提了一箱麻油,張女乃女乃贊助米酒……大家都是好人,不要把他們想得太壞。」
沈舒晨委婉的說明,舉出數例安撫他的怒氣,適才他在幼兒園發怒的一面著實駭人,連她也被嚇住了,更遑論是其它人,她沒想過他會這麼生氣。紅線村是個民風淳樸的小村落,總人口加起不到兩千名,受少子化影響,人只會越來越少,青壯年外出討生計,只留老年人守住甭寂的老房子。當年她確實受到不少非議,有人主張將她逐出村,永不得踏入一步。
不過這件事最後不了了之,因為她的人緣還算不錯,老一輩的人心疼她,同輩的為她抱不平,六、七年級生的思想較為開放,根本不在乎她跟誰生了小孩,婚姻不等于幸福。
「哼!妳為他們說話,他們可曾想過妳的委屈,難道妳不怨、不怒、不恨?」
扁是寥寥幾句話他就有殺人的沖動,為何她能、心平氣和的听若未聞?
瞧著他陰郁的神色,她反而笑了,主動牽起他的手。「我在這個村子出生,在這里長大,他們就像我的親人一樣,雖然偶爾有些不愉快,可誰會跟自己人計較,牙齒有時候還會咬到舌頭呢!」
她的意思是小小的摩擦在所難免,人與人相處哪會不起沖突,就算一家人也有口角之爭,若事事往心里擱,哪有安寧的一天?
好友周茉青的一番話點醒她,人要活在當下,及時行樂,誰也不曉得自己的壽命有多長,何苦困在過去,猛鑽牛角尖?既然再一次相遇,那就愛吧!頂多再、心碎一回。沈舒晨的決定來得突然,連自己也難以置信,但是看著擋在她面前的偉岸身影,那一剎那,她破碎的心愈合了,重新愛上全心保護她的男人。
怒容稍微軟化,稍有愧色的羅劭然執起柔哲素手。「妳恨過我嗎?」
「怨過,但沒恨,當初是我選擇接受你的感情,若是恨你,也等于否定我付出的愛,我是心甘情願為你沉淪。」她是執著的女人,為愛而生。
發現懷孕時,她怨,孩子遲遲不出世時,她也怨,可是手捧紅通通,皮膚皺得像小猴子的新生命,那一刻,她不怨了,心存感恩,他給了她世界上最美好的禮物。
為母則強,她從孩子的笑容中領悟到一件事,愛是神的恩賜,他讓她有了愛的能力,不因怨恨而變得丑陋。
「晨,妳讓我動心。」此時的她好耀眼,散嶺著沁人春陽。
捧起柔美嬌顏,掩不住動情之色的羅劭然深深地凝望,幽深的黑眸流轉著許久不見的深情,他動容地落下一吻,傾其溫柔地憐借。一瞬間,他眼前浮餅一個身穿銀杏圖樣春裝的女孩背影,她開心地踩著海水跳舞,舞步不流利的像在跳圈圈,卻自得其樂地大笑著。
是她嗎?他看到的是眼前有著溫暖眼神的女人嗎?
大腦一陣抽痛,短暫的畫面立即消失,他有幾分篤定,看不見面孔的女孩不是別人,他正看著她。
鼻頭一酸,她捂唇輕哽。「你以前都喚我晨,說我是你的黎明。」
一日之計在于晨,他要睜開的第一眼看到她這道光。
「黎明……」他低笑地撫著白女敕臉頰。「妳是我見過最美的黎明。」
「不生氣了?」她輕問。
「還有一些。」他滿腔怒火不可能平息,誰曾說過她一句閑話,他一個也不放過。
眸心一閃森寒冷酷,凌厲而無情。
盈滿笑意的美瞳中說著故事。「從我很小的時候,爸爸就是村長了,二十幾年來沒換過,而村里一直流傳一句話,村長的女兒最漂亮。」
「我有同感。」她的美帶著一份空靈,彷佛意外闖人間的林中仙子。看著她,羅劭然有些痴了,無法抑制將她融化體內的顛狂。
她投了個別打岔的眼神,帶他走向村中最清靜的小溪流。「你知道這村里有多少男孩子曾到我家,靦眺地請求我跟他們交往嗎?」
「他們沒有機會了。」他聲音壓得很低,醋勁大發。
撲哧一聲,她繼續說道︰「紅線村很小,幾乎彼此都認識,誰喜歡誰瞞不了多久,那些背後論我是非,說我不是的人,她們的丈夫曾是我的愛慕者。」所以她原諒。
嫉妒是人的天性。
「妳就是不想我拿他們出氣,故意把責任引到自己身上。」他微惱的說道。
「有因才有果嘛!她們也很可憐,老公的初戀情人是全村公認最美的女孩,縱使有怨也不敢隨意表現出來,怕引起公憤。」只能暗地放話,一舒怨懟。
她看得很開,也很會調適心情,嘴巴長在別人臉上,愛說便說,她左耳听听右耳出,氣死說三道四的閑人。說穿了,她也有點壞心,故意不回應那些閑言閑語,讓想看笑話的人等不到機會,悶在心里越問越氣,最後氣出一身病。
不過那句「雜種」真的很傷人,她胸口被小小地刺傷了下,父母做錯事不該牽連小孩,孩子是無辜的。
「妳怎能毫無芥蒂地原諒傷害妳的人。」他做不到。
睨了他眼,她仰頭望向湛藍晴空。「不然咧!苞他們拚個你死我活嗎?」
她是和平主義者,不殺生。
「看著我,不許轉移視線。」羅劭然霸氣地要求她眼底只能有他。
「劭然……」她囁嚅地一喚,為他而動的心跳全亂了節拍。
「妳是我的。」他不容拒絕的宣告,一如他五年前對她的執拗。
「在你愛著我的時候,我屬于你。」她只給得起這樣承諾。
對愛沒把握的沈舒晨仍殘存昔日陰影,這一回她愛得很小心,不敢交付全部的自己。
「妳在向我索愛?」微皺眉頭,他頗不以為然。忘記過去戀情的羅劭然根本不記得給過誰他的感情,車禍前他是游戲人間的高手,視女人為衣服,用過即丟,不曾因誰而留下心。
車禍後他視女人為無物,不僅厭惡,而且痛恨,充斥人工香料的氣味讓他避而遠之,更加不願與之親近,因此誰也走不進他的心。
可她卻輕而易舉地突破他的心防,夾帶一顆驚人的未爆彈,不需任何武器地將他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