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她了解了,也放下了心中那份掛慮。
以前听姊姊說過姊夫家里是開醫院的,雖然不知道確切的地點,但至少他們都住在台灣,而不是日本。
小扁……應該只是和姊姊的孩子有著類似的遭遇罷了。
「既然我已經解答了你的疑惑,那麼我是不是也可以問你一個同樣冒昧的問題呢?」他反問她,心里同樣有著想確認的事情。
「你想問什麼?」
「你有其他兄弟姊妹嗎?」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看起來很會照顧小孩,我在猜你是不是家里的老大,從小就得幫著照顧弟弟妹妹。」他用很簡單的理由讓這個問題顯得平凡合理。
她听了,輕輕一笑,覺得這問題也還好,並不如他所講的那樣冒昧。
「不是,我們家……就我一個。」這幾年里每當有人問起她家的狀況,她總是這樣說,也只有她自己知道這個答案里隱藏著何種遺憾與感傷。
自從姊姊過世後,汪家人就有了不提起那段傷心往事的默契,在各自的心底埋藏有關她的記憶,誰都害怕再去觸動那道結疤的傷口。
「當姊姊的人,應該會比我更堅強、更勇敢吧。我還不夠資格呢!」她有感而發地說,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這可是流過無數次眼淚才練出的平靜,否則要是每次提到姊姊都哭,姊姊一定也會在天上罵她很沒用吧。
他看著她帶著笑靨的側臉,唇角也跟著向上輕揚……
她不曉得,當他听到她沒有其他兄弟姊妹時,其實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氣,因為他雖然不是很信命運那套,但她身上卻有著他無法忽略的「巧合」,他不想讓自己思緒受這種事影響,所以覺得多確認一下也無妨。若只是巧合也就罷了,否則他們現在這樣並肩而坐地談笑豈不顯得很諷刺。
當年他哥哥不顧全家人的反對,堅持與心愛的女人結婚時,他還跑到美國去把哥哥訓了一頓,叫他別跟爸媽唱反調,省得母親成天在家里發脾氣,找不到哥哥嘮叨就拿他來開刀……
但他沒想到那會是他們兄弟倆最後一次見面。
看著小扁一年年長大,就像哥哥生命的延續,他們對哥哥的死也才漸漸獲得平復,不再那麼避諱提起哥哥的事,但關于那個姓汪的女人,一直都是他們家絕口不提的禁忌。
「是啊,你應該再凶悍一點,像對我們家那個小表就不必那麼客氣,免得他得寸進尺,很快就會爬到你頭上撒野了。」他用下巴指指遠方玩了一身汗的小扁,笑容里有幾分欣慰。
「會嗎?我覺得他很乖,也滿听話的呀!」汪采瑄也朝小扁的方向笑了笑,覺得小扁怎麼看都很討人喜歡。在她工作的店里才遇到過怎麼講都講不听,簡直跟小惡魔一樣調皮搗蛋的小男孩哩!
「這話你少在他面前說,我怕他會太得意。」
兩人對看一眼,又是一陣笑……
短暫粗淺的交談中,他們愉快地談笑,彼此都對對方透露出一些往事,也都隱藏了一些不願提起的過往,沒有說透徹。
在這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沒人想回憶起太多的傷心,只任憑那股微妙的氣氛恣意蔓延,渲染兩顆比鄰的心……
第2章(2)
「對了,要是你在出差之前還沒有找到適合的保母人選,就先讓他到我那里住幾天好了。」她主動向他提議,可以幫忙照顧孩子。
「你說真的?!」
「嗯,如果你放心把他交給我的話,我很樂意照顧他。」莫名地,她總覺得那孩子和她很投緣,愈看愈覺得有股說不上來的親切感。
「我是不擔心他會出什麼事,只是覺這樣太給你添麻煩了。」他很難解釋對她的信任感由何而來,但他真的一點也不擔心把孩子交給她照顧。
他相信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是要憑緣分和感覺的,不只是時間的長短而已。看這孩子和她的互動甚至比平常幫忙照顧小扁的鄰居相處得還好呢!
「反正你只是出差幾天而已,又不是要去幾個月。我可以先把他接到店里吃飯,等到下班的時候再一起回家,這樣我還有個人可以作伴呢!」她笑著說,大致上已經想好要怎麼安排時間了。
听她這麼說,他也開始覺得這是個可行的方法,而且孩子交給她可能還比交給新的保母還令他安心哩!
「好,既然你不怕那個小表找你麻煩,那我就先謝謝你了。到時候要是有需要,我就把他交給你嘍!」他先行道謝。盡避這件事還得等上一陣子才能作決定,而且也得先問問小扁本人的意願,但他依然很感謝她的這份心意。
「嗯,沒問題。」她比了個「OK」的手勢。
遠遠的,小扁朝著他們的方向走了過來。
「看看你,玩得滿頭大汗。」齊志昊看佷子額上涔著汗,一臉紅通通的,擔心他被太陽烤到中暑了。
「我先帶他去洗把臉好了。」她拿出手帕幫孩子擦汗,牽起他的小手。
「嗯,一起去吧!」他也站起身,準備和他們一起走。
「叔叔,我要喝汽水。」小扁喘著氣說。
「好,洗完臉再去買。」
「還有棉花糖。」他剛才看到有人在賣。
「好,待會兒一起買。」
「還有珍珠丸。」
「你不用吃晚餐啦?」齊志昊盯著佷子,覺得他又開始得寸進尺了。
小扁嘟起嘴,頭一偏。
「采瑄姊姊……」
臭小表,現在還會找靠山了……
★★★
半個月後——
齊志昊終于找到一位令他比較滿意的保母,但不幸的那位保母還在幫別人帶孩子,最快也要等他出差回來一個星期以後,才能接手這邊的工作。于是他只好真的把小扁送到汪采瑄家里,請她代為照顧幾天。
出差這天,齊志昊和汪采瑄約好一大早到她的住處見面,先把小扁的行李放到她家,再由她送小扁去幼稚園,順道可以走一遍由她家到幼稚園的路線。
「齊凱光,住在別人家里不可以像在自己家里一樣隨便,玩過的玩具要自己收好,早上不能賴床,吃飯不要挑食,晚上早點睡,知不知道?」他連名帶姓地喊佷子,要小扁集中全副注意力听他說話,在車上還不忘利用這最後一點時間提醒他未來幾天里應該注意、遵守的事情。
「知道。」小扁清清楚楚地回答。打從被告知要到采瑄姊姊家里去住幾天後,叔叔就三不五時地叮嚀他這個、那個,他都已經「知道」過很多遍了。
「要乖乖听老師和采瑄姊姊的話,沒有經過人家的允許不可以亂動人家的東西,也不可以看到想要的東西就吵著叫人家買給你,听到沒?」他不厭其煩地重復已經說過好幾遍的話,就是擔心這小表去別人家里後會「自在」到忘了規矩,因為他一被問到要不要去和汪采瑄住幾天,不但欣然同意,還立刻開始挑選他要打包的玩具,興奮地直問是哪一天要去,該準備幾套衣服……
瞧他一副要去度假,樂得沒人管的模樣,齊志昊怎能不多「叮」他幾遍啊!
「听到了。」他在後座輕晃著腳,大聲回答。
「還有,你記得……」
一路上,叔佷倆一說一和,幾乎都沒中斷過,直到車子停在距離她住處前的兩個路口等紅燈,齊志昊還轉過身對小扁說——
「記住,叔叔剛剛跟你說的每件事,都是男人跟男人之間的約定,你會全部做到吧?」末了,他把對話的層次提升到平等的地位。
男生不論到什麼年齡,都很怕不被別人當成男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