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想起妳的意中人?」佟忌仇像閑話家常般的問起,視線卻直勾勾望著她,等著她的答案。
「……我沒有意中人。」
他攤開信紙,似在考慮如何開頭,似不經意的閑聊,「姑娘家若有心儀對象是常有的事,用不著羞于歙齒。」
她斬釘截鐵的回答,「沒有那個人,如今的我心如止水。」
「心如止水……」心如止水嗎?深幽的黑眸流露出一絲感傷。「坐著寫吧。」
風紫衣依言坐下,听他所言,一字一句寫下要給曹憚承的信,這封信的內容其實沒什麼,就是請他以後多關照,並送了點禮之類的。
寫完信,趁著等墨干時,她忍不住好奇的問出似乎大家都知道,只有她還不清楚的事。「城主的傷怎麼來的,一定要戴著面具嗎?」她很好奇是怎麼傷的,為何會傷到他必須時時戴著面具。
「多年前讓奸人所騙,不慎跌落山谷,命是救回了,卻在身上留下大小傷,臉也讓樹枝、尖石刮傷了。」佟忌仇倒不忌諱,說話時的聲音平穩,像是說著別人的事。
她一沉思,覺得有些奇怪,佟忌仇說這話的時候,不像被自己的臉傷所苦,但花城又說主子的忌諱是臉上的傷。
「那你的臉……」她的手才剛一舉高,還沒踫到面具,立即被一掌揮開,雖然不痛,卻教她有些疑惑的看著他。
有別于之前的溫和,他的聲音有了怒氣,「總管們沒告訴妳,不許踫我的面具嗎?怎麼屢次犯忌?」
听他訓斥,她垂下了頭,視線剛巧落在他卷起袖子的手臂上,她眼一瞇,默默看了一會兒,而後微敵櫻唇。「城主,你手臂上這疤也是當初跌落山崖而來的嗎?」之前一直沒注意到,現在她才發現這疤痕,無論是在手臂上的位置還是長度都……好熟悉。
「這個不是。」他拉下衣袖,遮住手臂上的傷。
「我認識一個人,跟城主一樣手臂上有個刀傷,恰巧的是,位置跟長度也幾乎和城主的傷一模一樣。」
忽地,佟忌仇笑出聲,「那人也懂武是吧?」
「什麼意思?」
「身為城主,又是玄武城最大的商人,不少人想要我的命換取利益,這疤就是被殺手所傷。」看她仍是一臉疑惑,他繼續解釋,「習武之人遇到危險的時候都會有自保的反應,怎麼避免傷到要害是習武的入門課題。」
「城主的意思是我認識的那人,只是剛好跟你做了一樣的自保舉動,所以你們倆的疤才會如此相像?」相像到她會認錯?
「沒錯。」他拿起信紙,看紙上的字跡干了,便將信折起,收進信封里,隨後拍拍她的頭,「好了,妳今天辦這件事就行了,出去吧。」站起身,雖然她還是滿月復疑問,卻沒有立場問出口,只能納悶的離開書房。風紫衣才剛踏出書房沒多久,佟忌仇便拿下面具,坐在椅子上深思著,當他模過手臂上的疤時,緩緩綻出了一抹笑。
至于那封信,雖收進信封卻沒黏上,也沒寫上收信人,而是安穩的躺在抽屜里的暗格。
第三章
玄武城的上城街道上,一名圓滾滾、笑呵呵的男子說個不停,一名意興闌珊的紫衣少女不專心的听著、敷衍的回著。
「哎喲!妳這丫頭真不簡單,就要發達了吧!苞對了主子就一路往上爬,以後我可要靠妳提攜了。」花城一張臉笑盈盈的,只是那笑未達眼底,看起來有些僵。
「花二總管可別折煞小紫了,我們都替同一個主子做事,哪有什麼發不發達,要不是花二總管的照顧和美言,城主怎會委以重任,讓小紫出來跟你見點世面?」
她也學他笑容燦爛的說,當然,笑起來也很假。
「妳喲!真會說話,這張可人的小嘴像含了蜜似,以後跟著我多學著,總有妳的好處。」
「是的,花二總管,勞你多提拔了。」表面揚笑,其實她心中滿月復怨氣,她竟然又讓自己陷入以往的困境!為了兩份薪餉、為了天喜,她現在幫佟忌仇做事,「做事」的範圍很廣,只要是佟忌仇開了口,她就得做。
簡單一點的,就叫她寫寫信,內容大多很無趣,幾乎都是感謝函!,過分一點的,就叫她看帳,她本來想推說不會,但佟忌仇竟然說沒關系,他可以三年五載慢慢教,所以她就干脆一點的承認她會了。
這些天更是吃定她了,竟然叫她跟著花城出府,替他巡視各商鋪,並且提出改善經營的方法,不然,今晚的紅燒獅子頭就沒了……這佟忌仇也真厲害,又猜中天喜愛吃的東西!
不過她也確實提出不少建言,原本有些管事見她年歲輕,抱持著不信任的態度,可是听完她的話後,一個個都露出驚訝不已的佩服眼神,加上她又有佟忌仇可以靠,管事和掌櫃們大多願意改變以往一成不變的作法,采用她提出的辦法經營,使得收支驟增,買量和賣量均超過往年數倍。而且她從不開口得罪人,手腕圓滑,先和鄉親們套好交情,再循循善誘,只要能放下固守的舊想法,通常在她一番整頓下都能大發利市。既然佟忌仇信任她,她便順口提了一句在下城築霸,鑿造人工湖泊蓄水、養魚,希望改善下城居民的生活。
「小紫,這里是咱們販賣岩鹽的行號,鹽礦一開采下來就往這兒送,妳看這一塊一塊的鹽磚砌得多方正。」花二總管得意的舉起五斤重釣白色晶雙炫耀著。
雖說他是府里的二總管?但出了府,這些商行管事們可就比較听他的話了。
城主將他跟鍾言飛的職務分開,府里的事歸鍾言飛管?除非鍾言飛不在,不然在府里他也得受制于對方,但商行的事可就是他管轄的了,管事們見了他,無不鞠躬哈腰、阿諛奉承。
但是他的招牌笑聲在瞧見風紫衣越攏越高的眉峰時,逐漸消失在唇邊。
「可否請管事的出來一趟。」風紫衣肅著臉色問花城。
「妳等等,我喊一聲。」花城朝內喊了聲胡管事,一名五十多歲的半百老人便由內室走出。伸手不打笑臉人,胡棗張著笑臉,「花總管找老夫有事嗎?」不等寒暄,風紫衣先開了口,「胡管事,你沒听說咱們佟家鹽鋪換了新作法嗎?怎麼還是照以前的賣法?」
「是嗎?哈哈——我年歲大了健忘,要不我回頭就改。」胡棗信口敷衍,盡避其它管事們都說這新來的丫頭多厲害,但他就不信一個小丫頭會有什麼能耐。
一直以來的做法干麼要改變?新方法就一定成嗎?何必冒不必要的風險去嘗試,太麻煩了。
他在城主手下做了三十多年,一個新來的黃毛丫頭他還不看在眼里。
「對,小紫都快忘了,胡管事年歲已高,是該含貽弄孫了,城主貴人事忙,我回頭替你跟他說說,別讓胡管事太過操勞,你該多休息休息了。」她言盡于此,不做多言,話里的意思讓他自個兒想明白。
「妳……妳想辭了我?」她是誰呀?竟然能代替城主做主?胡棗又驚又怒的看向花城,他笑笑的沒說話,胡棗心里不由一驚,這丫頭恐怕是說真的!
「不,胡管事誤會了,不是我想辭你,是你不想做了,你方才不是抱怨自己年歲大了,人一健忘有些事做不來嗎?小紫才想著要替你跟城主要個幾百兩安享晚年,不知胡管事你意下如何?」
「妳……妳……」胡棗氣得臉都白了,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其實他坐這位置油水頗豐,隨便一撈,一年也有上百兩銀兩,再加上月俸,荷包都飽得快滿出來了,誰舍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