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點到名的小魚兒當下懊惱不已,她真是出門沒翻黃歷,一樁大好的買賣前遇狼後有虎,她半點便宜都沾不上。
「六百兩就六百兩,我替她付!」先是被紫衣姑娘所激,後又見另一名姑娘臉色愁苦,金準之大喝一聲制止紫衣姑娘拖人走的舉動。
縱使心肝滴著血,萬般心痛,他還是從繡著駿馬的錢袋取出六張一百兩的銀票。
不讓他後悔,風紫衣手腳極快地抽走銀票,並取出其中兩張往懷里擱。「我替小魚兒謝過這位善心的公子。」她可是很辛苦的幫了小魚兒這個忙,這會拿點油水很正常,況且這正好可以給天喜當善人基金,比這二愣子到時候讓人騙光了錢有用,再說……這家伙是祁天昊的朋友吧,不用太客氣!
看見她的舉動,金準之傻眼,「妳怎麼……」
「你不懂嗎?這叫抽成。」佔了便宜,風紫衣的笑出自真心,轉頭,也沒放過小魚兒,「小魚兒,我家小姐的銀子捏久了會咬人,還不拿來。」
拽著銀兩正暖的小魚兒好生不甘,也只能惱在心底,本該盛滿水氣的雙眼一滴淚也沒有,又氣又羞地把五十兩銀子捧上。
不過她的怒氣很快獲得平息,因為幾張薄薄的銀票折了又折,最後落在她手掌心上,雖說錯愕不已,她仍笑得嘴都闔不攏。
「看在妳哭得這麼賣力的份上,這些給妳買水喝,但以後別再玩了,這年頭灑錢當大爺的呆子不多見了,江小魚、王七,你們好自為之。」下回再整到她頭上可就沒有這麼好講話了。
「是呀——這麼凱的傻瓜我還是第一次遇到,我也知道往後要收斂點……啊!妳怎麼知道我叫江小魚?」一下子拐到太多錢,太開心的江小魚沒了防心,應得順口,爾後才驚覺漏了口風。
一旁當了很久木頭的中年漢子竟也傻呼呼的笑了,這一笑讓長得一臉凶惡的男子頓時沒了狠勁,「真厲害,妳猜出我是王七,大伙叫我傻七的王七。」
看到這一傻一狡猾的組合,再笨的人也曉得遇上什麼事,眾人一哄而散,不一會做生意的做生意、逛大街的逛大街,市集迅速恢復平日熱鬧的模樣,吆喝聲不斷,像剛剛沒發生這場戲。
唯獨金準之一臉拙樣,久久無法回神,眼睜睜地看著一大一小兩個騙子拐進陋巷,當著他的面帶走他的銀兩。
這……到底是誰騙誰,為什麼他感到一陣寒意襲來,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笑意,讓他丟臉到無藏身之地?更可惡的是,一回頭連祁天昊也……
「兄弟,你太不夠意思了,居然連你也在笑!」朋友一場,眼睜睜看他被騙就算了,竟然還揚起少見的笑容,擺明不給面子。
「我不是在笑你。」祁天昊仍高坐黑馬上,但視線卻是落在金準之身後,眉毛上揚,笑意不減,「丫頭,不跟我打招呼嗎?」
冷淡的聲音這才響起,「大少爺,你回來了。」
苞著祁天昊的視線回頭,金準之一听見風紫衣的問候,驀地睜大眼,像根木頭似的,連她都走過他跟前了還沒回神。
「知道我是大少爺了?我當妳這雙比湖水還清澈的眼竟沒瞧見我。」冷冽的聲音含著責怪,視線緊緊跟著她緩步上前的身影。
這丫頭明明方才就瞧見他了,卻故意避開他的眼神,還冷哼一聲給他下馬威,看來這趟出門是太久了,惹得她不悅。
「大少爺會在乎紫衣有沒有瞧見你嗎?你可是向來比風還隨性的祁府大少呢。」比主子還神氣的風紫衣可沒被他的語氣嚇著,加上心情不佳,不馴地揚目頂嘴。
祁天昊反倒失笑,「丫頭,妳這是埋怨我晚歸嗎?」
聞言,她臉色一黯,整了整神色,又笑開,只是這回的笑有些勉強,「怎麼會?大少爺這趟遠門出得可真久,正好正中紫衣下懷,讓我只手遮天、霸佔祁家產業,我可想好了三、五年後要毒死少爺小姐,讓無後的老爺夫人只能仰賴我鼻息,還怕他們不乖乖奉上家產嗎?」
這弒主奪產的話一出,金準之兄妹不免倒抽一口氣,十分驚訝這女子連這大逆不道的話都敢說出口,但一看祁天昊的神色卻一點也不生氣,還笑得更張揚,不禁面露疑惑。
「妳這是埋怨我。」剛剛是詢問,這次他很確定,確定這丫頭氣得記在心口上了。
「哼,我是埋怨你沒錯,我埋怨你怎麼不讓土狼叼走、讓風沙埋了;我埋怨你平平安安的回來,叫我弒主篡位的計劃難成;我埋怨……你笑什麼?我是認真的!」她氣得心口泛疼,但他卻得意了是嗎?
「是是,我知道妳認真。」他隨口應著,拍拍馬頸,大掌伸向兩頰發紅的她,「上來,我帶妳回府。」
她眼一瞇,對他的態度十分不滿,「不要。」
「乖丫頭,上馬。」听他這什麼語氣?她又不是他養的寵物!包何況……她瞄了一眼棕馬的主人,接著大力拍開他的手,「不要叫我丫頭!」
這一掌拍得又重又響,祁天昊也不以為意,臉色變都沒變。
這次別說金準之兄妹還有祁天喜一行人,就連旁邊裝忙的路人也都听見、看見了,可以想見,明天朱雀城的新八卦就會見世了——朱雀城是祁天昊作主的,城主是風紫衣管的。
包出人意料的,祁天昊忽然發出低低的輕笑,身一低,竟當眾輕捏她的鼻頭。
「別玩了,上馬。」
「你……」可惡,他又把她當小孩子般安撫,出去這些年,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我知道妳怨我,我們回府里再說。」這丫頭可是越來越倔。
「紫衣是下人,哪敢怨主子?主子怎麼說怎麼做都對,紫衣絕無一句怨言,只是尊卑有分,紫衣還是不跟主子同馬了。」她咬牙切齒的把話從牙縫擠出,希望他有自知之明,不要再惹怒她。因為她是無「一句」怨言,但有一肚子怨氣!
可祁天昊像是玩上癮了,當作沒看到她眼神里的警告,手掌順著在她頭上拍兩下,「好好好,我都听懂了,上馬。」語氣輕柔得像在哄孩子。
「大、少、爺!」他實在欺人太甚!
這驚人的吼聲沒制止祁天昊的行為,倒是逼出他感慨的一句,「丫頭,許久沒听妳這聲大少爺,真是懷念呀,果然看到妳才有回家的感覺。」
「懷念?」半瞇起眼的風紫衣揚起手中的柳枝,變臉極快,頓時笑逐顏開。
「大少爺想家了是吧?紫衣助你一臂之力。」
話剛落,她揚手揮柳,重重鞭在馬身,突受驚嚇的馬兒長嘶著人立而起,馬背上的朱雀城城主差點墜馬,幸好他立即勒緊繩,穩住受驚的愛駒。
不過風紫衣也沒討到什麼好處,只听一聲驚呼,她整個人便讓他長臂一伸擄上馬,揚長而去,留下錯愕的金準之兄妹。說實在的,他們認識祁天昊這麼久了,還真沒見過他這麼外放的一面。至于惹禍的祁天喜,早就偕同丫鬟偷偷的從小巷子溜回家了。開玩笑,一個紫衣她就怕死了,再加上離家甚久的大哥,這陣子她要不乖點,肯定會被禁足一輩子,直到小鳥兒在她身上築巢。
第五章
大少爺……久違的稱呼,祁天昊心里終于有回家的感覺。自從接下城主一職後,剛開始自家人還會改不過來,久了,幾乎所有人都改變對他的稱謂,即便是最不甘願的姨娘,見了他也免不了要敬畏的喊上一聲「城主」,唯獨她,始終如一。
斑興的時候就「你你你」叫個不停;疏離的時候會帶著諷意的喊「大少爺」;生氣的時候則是連名帶姓的叫他「祁天昊」,他不禁猜想,什麼時候她會只叫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