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的軸心在哪里,她就會站在離他最遠的另一端,讓他失去她。
「你說什麼?!」他一驚,再一次捉緊她雙肩。
「洛奇亞……不,叔叔,你不懂愛,我的心很小,只容得下一個愛我的男人,你不愛我就不要走近我,否則,如果死是逃開你的唯一方法,我會笑著向你道別。」
死……是唯一逃開他的方法,她會笑著和他……道別?
震驚不已的洛奇亞瞠張一雙銀眸,手臂無力垂下,他驚恐地發現自己的雙手在顫抖,身體急速降溫,冷得像十月的雪花。
胸口的位置異常疼痛,仿佛要停止呼吸,心髒一陣陣緊縮,他伸手想拉住越走越遠的身影,可身體卻重得無法動彈。
他做錯了什麼?想要她錯了嗎?
人!在他所處的世界里,沒有道德和良知,只有強取豪奪,像凶狠的豺狼一樣,到肥美的獵物便一口咬住,死也不松口。
因為洛奇亞真的不懂愛,他不曉得讓一個愛他的女人看到他另娶他人的心情,更不明白擁有別人的男人是多麼椎心,只能雙手抱頭,痛苦的不斷想著什麼叫愛,為什麼他的心痛得快要裂開,她居然寧願死也不願當他的女人。
陽台上有個托腮的男孩同樣困擾著,蹲坐著,暗自盤算該怎麼解決眼前的困境。
他從頭看到尾不敢出聲,像只牆角的老鼠。
唉!不行,他力量太小了,改變不了現況,還是討救兵好了。
莫喜青起身伸展發酸的腰,動動麻掉的腿,做了個簡易的健身操後,手撐著欄桿跳向另一間房的陽台,一根掉落的發絲從三樓往下飄落地面。
第八章
「這就是漢斯的女兒?」漢斯?漢斯是誰?漢斯•沙頓……啊!是她父親的名字!
呃……等等,她好像在哪里看過,怎麼一時想不起來了?這兩天腦袋真是太糟糕,該記得的事不記,偏裝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算了,不想了,專心研究眼前的老人。
那是一個冷酷的男人,由他繃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很嚴厲,近乎無情,即使一臉病態,看來近乎虛弱,仍不減懾人的威儀。
照理說她該怕他才是,可是莫苔色卻覺得他很可憐,年紀那麼大了,卻沒個真心關懷他的人在身邊照料,花再多的錢請看護又有什麼用,人家付出的是專業,並非親情,他還是孤零零的一個人。思及此,心有不忍的她往前走了一步,哪管什麼合不合宜。
「爺爺好,我是漢斯的女兒,我叫丹緹絲,請多多指教。」
啊……完了,她說了什麼,居然還用多多指教,她腦子沒帶下來嗎?
她懊惱著,幻想有根棍子從半空中掉下來,直接將她敲昏。
「我允許你開口了嗎?你插什麼嘴!」沒規矩,跟她無恥的母親一個樣子。
「可是你把我從台灣找來不就是為了要見我,如今我就站在你面前,你沒有話要問我嗎?」難不成要無言以對,淚眼雙流?
「無禮至極!」是誰教她禮儀的,顯然不夠盡心。
「放輕松點啦,爺爺,听說你病得很重,所以找我回來分財產?」莫苔色見他生氣起來臉色紅潤了不少,索性繼續使「壞」
「放肆,沒人教你禮貌嗎?」竟敢詛咒他,簡直膽大妄為。
肩一聳,她拉起小禮服席地而坐,引得老人怒目一嗔。「華盛頓砍倒櫻桃樹做了總統,因為他誠實,所以我效法他實話實說,說不定以後能當個女英雄。」
「你……成何體統,馬上給我起來!」根本是沒教養的孩子,毫無淑女樣。
「爺爺,底下有羊毛毯鋪著,不會冷。」真好,他還會關心她會不會受寒。
忍不住氣結的老沙頓拄著拐杖咆哮。「誰管你冷不冷!你現在正在丟沙頓家的臉,知不知道!」
不知羞恥的小丫頭,沒學好禮儀又失分寸,魯莽冒失像只山猴子,和沙頓家的孩子沒一點相似。
「哇!爺爺,你嗓門真大,肺活量一定不小,看來一時半刻還死不了。」能大聲,身體就好。
「你……你」他氣得一口氣上不來,一旁的隨身護士立即為他拍痰。
就如同莫苔色所想的,時日不多的老沙頓確實想找回一些回憶,長子的早逝讓他痛苦了好些年,始終走不出自己一手鑄下的憾事。
一開始他的確怨恨兒子寧可為了一個女人而拋棄所有,然後恨呀怨呀,一年又一年,時間匆匆如流水,一轉眼間病魔纏身,自己已垂垂老矣,再回頭一看,發也疏,齒亦動搖,而那個曾經牙牙學語,追著妻子要糖吃的小小身影已不見了,他躺在冰冷的地底,再也不能頂撞他。那一夜,他心髒病發,呼吸一度停止,搶救的過程中,他隱約看到容貌不變的兒子帶著媳婦前來,兩人雙雙跪在他床前垂淚,一句話也不說的連磕三個響頭,然後便消失了。
等他再度恢復神智時,回想起過去種種,不禁感慨萬千。從小孝順的兒子唯一一次不听話是為了婚姻大事,他答應不就得了,何苦硬要逼孩子做出選擇,除了妻子人選外,他的漢斯何曾做過令他不滿意的事?
可惜為時已晚,因為他的專制,一個完整的家庭就被他一手給毀了,而他一直到快死了才徹底覺悟。
看到老友抱著小女孩在庭院玩耍,他才赫然想到兒子也有個女兒,但是卻被他一時狠心給丟棄了。
「爺爺,你要不要趁你還沒死前先把財產分一分,我好帶著你的遺產回台灣,等你死了我再回來送你入土。」這段日子她想通了,一天到晚想著辦法閃人,可每每都功敗垂成,老落下風,倒不如干脆一點,迎合他們所有要求,裝乖、裝妥協,反正別人要給她錢她就拿,之後虛與委蛇,再趁機溜回台灣,離開令她不再像自己的大惡魔─洛奇亞。
「你這賤丫頭在說什麼鬼話,誰說要把財產分給你了?也不瞧瞧你這身賤骨頭,哪夠資格和我們平起平坐!」
菲麗劈頭一陣痛罵,讓向來笑臉迎人的莫苔色有些傻眼,撒旦的惡言惡語听多了,倒不覺得刺耳,只是有點好奇沙頓家還有何方神聖她沒瞧過。
只是仔細一瞧,她頓時一愕,這女人的面貌和她夢里的「巫婆」很像,簡直難分軒輊,除了臉上的妝厚了點,眼角出現明顯魚尾紋以外。
她不問距離最近的洛奇亞,眼神刻意越過他,朝躲在走廊偷听的弟弟一瞥,莫喜青那只怕見光的小老鼠立即貼著牆壁,以為別人沒瞧見他,行壁虎功躡足行進。
兩姊弟就這麼旁若無人卻又假裝小心翼翼的交頭接耳,不時還朝滿臉涂滿五顏六色的女人指指點點,一不小心聲量過大,很「不經意」地讓人听見他倆討論的話題。
「你說誰是巫婆啊我是堂堂老德寧南伯爵夫人,豈容你冒犯!沒教養的女人生下來的孩子果然是一樣的貨色。」全是賤貨。
雖然不記得親生母親的長相,但听到別人有心的辱罵,還是有些不高興的莫苔色顰起眉峰。
「真正有教養的貴夫人不會隨意評論,尤其是已不在人世的亡者,你真是伯爵夫人嗎?要不要附上血統書以茲證明?」她只在紅燈區才听過類似的饅罵。
一句「血統書」刺中了菲麗的痛處,她的確出身下層社會,當下一惱火,揚起手就想摑人巴掌。
「母親,別忘了你的身份。」
冷厲的低音一起,那只舉高的右手只好訕訕然放下。
德克斯的病情確實不樂觀,原本預定上午十點左右抵達,可是昨夜又身體不適,經由醫師診斷後,延至下午三點才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