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極好……杭君山痛心極了,沒想到他的和善關懷也成了一種罪愆。「妳對大哥沒有半絲愧疚嗎?」
如果她後悔了所做所為,看在多年情分上,他不會太為難她,畢竟有緣成為一家人,老天也會給予慈悲心,放她一馬。
但杭家她是待不下去了,在人人仇視的目光下,她唯有避居他處,才能化開眾人對她的怨恨,這也是為什麼幫她安排這門親的原因。
一臉不在乎的谷月涵嗤哼一聲。「我只怪自己沒在成親前先要了他的命,不然也不會白受這些年的苦。」
「那爹呢?妳總該有句抱歉吧!」
「的確該抱歉,早知你趕得回來,我會早一點送他上路,讓你連最後一面也見不著。」如他大哥一般,反正都說出口了,她也沒什麼好怕的。
聞言,杭君山心痛得不想再為她找借口。「殺人是要償命的,妳以為妳逃得過嗎?」
這是她的本性嗎?還是大家都被她蒙騙了,十幾年的相處竟不知她心如毒蠍,連待她好的親人也不放過。
懊害怕的,谷月涵卻低低輕笑。「死無對證,你拿什麼讓我定罪?」
「爹還在廳堂,他就是鐵證。」明擺著的證據,不容她狡辯。
「鐵證?」她有恃無恐地要他開棺驗尸,這毒是不留證據的。「明明是你醫術不佳,伙同妖女加害老父,他是死在你們手中,與我何干。」
「妳還死不認錯,那碗加了料的湯藥是妳端給父親飲用的!」她為何完全變了另一個人……不,她只是變回原來的她。
「有誰瞧見了嗎?藥方是妳開的,藥是下人抓的,我這眾所皆知的孝媳親侍湯藥,有誰敢說我一句不是?我可以告訴你,出了這廳堂我是半句都不會認,這廳上皆是你們杭家人,我說是你們逼罪也行。」
「妳……」她竟能駁得他無言以對。
「先告訴你,加罪于我第一個跳出來不服的必是街坊鄉里,他們會說二少爺怕家產旁分,連個寡婦也容不下,誣陷入罪好順利趕走兄嫂,獨佔財產。」她這幾年的工夫可不是白下的,成功塑造百姓眼中的佳媳孝婦,就是為了這一刻。
「谷月涵呀谷月涵,妳心腸何其惡毒,我杭家真是錯看了妳。」悔不當初,竟將惡狠引進門。
「你不負我,我又怎麼頻生心計。」她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他。
「妳不過是以愛為借口,貪戀家產地位罷了,妳……妳……」她陰毒得讓人找不出罵詞。
像是面對一個陌生人,杭君山已經不認得眼前心機深沉的女子,她年少的嬌羞和楚楚可憐已從記憶中一筆一筆抹去,只留下丑陋的闇影。
「我早說過不用跟她講仁義,她的心已經腐蝕了。」蘇寫意適時開了口。
本來她提議別費心思,直接讓官府抓人,卻是杭家人執意要給機會,若方才谷月涵同意嫁人,那這件事也算結束了。
「寫意……」杭君山一臉疲色的垂下眸,嘴角抿著苦澀。
看他那楚楚可憐的樣子,害她罵人的話頓時沒了下文。
「好吧,你該問的都問完了,招供的事就交給我來。」蘇寫意從懷中取出一只漆白木盒,目露冷意的走向谷月涵。
「……妳……妳想干什麼?」她不懷好意的笑容,讓剛剛氣勢還很張揚的谷月涵心一驚。
「沒什麼,只是想物歸原主。」縴指一掀,打開蓋子。
她一看,嚇得連連倒退三步。「血……血絲蟲?!」
「可惜爹走的那天妳早回房了,看不到那精采的一幕,這些全是杭老爺死後由他口中所爬出的蟲子,我猜牠們正在尋找宿主,妳這孝順的媳婦就幫公公喂養牠們吧。」多孝順的事啊,她這麼愛裝孝順,那就裝徹底一點。
一條條細如發絲的赤紅小蟲在盒底蠕動著,上百條互相推擠令人反胃,蘇寫意拿著木盒朝她走近,作勢要讓她吞下所有小蟲。
驚駭極了的谷月涵一退再退,返到無路可退,她背抵著牆,面色慘白,驚懼地想把自己壓入牆內,不讓蟲兒近身。
「來呀,把嘴張開,我一條一條喂妳,妳不用擔心會死得早,牠們只會一小口一小口咬食,慢慢吃光妳的內腑,妳也不用擔心我會作主讓妳嫁給他人,這會妳變成我的玩物,我會讓妳明年還能賞上元節花燈,然後在我面前慢慢死去。」蘇寫意語氣輕柔,像要喂她吃糖糕。
「拿開!不要靠近我……走開……啊!不要……我不想死,妳拿開……我……招了,我什麼都招,上官府那招也行,是我大哥給我的蟲卵,我把牠們放在茶水里……」
驚嚇過度的谷月涵一五一十全招供,她可以不怕死,一刀赴陰,可是生不如死的折磨比死還可怕,她不想活著受罪。
連帶的,她也供出仰賴杭家鼻息的谷耕書,兄妹倆狼狽為奸,為謀奪家產而使盡一切手段,無視撫育恩情恩將仇報。
「你們都听見了,沒有半點冤枉,她承認謀害丈夫和杭老爺。」
蘇寫意話一說完,停放靈柩的幕簾後陸續走出數道人影,其中不乏衙門捕快,還有叫人詫異的是杭遠雲夫婦,以及神捕鐵仲秋。
「……爹……你……你不是死了?!」有鬼啊,連著驚嚇數次,谷月涵承受不住的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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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里,因為聚集了幾大名人,方圓數里,是行家都能嗅到一絲不對勁,避開杭家大宅,寧可繞道而行。
「那不是血絲蟲?」話是剛從孝服換上白衫衣的杭君山口中而出,聲音難掩驚訝。
「當然不是,那寶貝多好用啊,我得養在尸體里好生照顧,拿來陪你們演戲多浪費。」女敕綠羅裙少女安坐椅子上,喝了口茶,氣定神閑的解釋,「那是銀蠶的幼蟲,甫出生月余細如毛發,通體赤紅,外形與血絲蟲相似,待成蟲後才會轉變成遍體透白。」
蘇寫意坐在師妹魯清墨身旁,盯著桌上的杯子一會,抬手舉杯,也喝了口茶。
事情總算了結,杭君山松了口氣,坐在親親娘子身邊,順手拿了茶杯喝一口,一抬頭,見他對面的君子劍歐陽不棄對他笑,他也回以笑容,連忙招呼,「歐陽兄,遠道而來怎麼不喝口茶?」
歐陽不棄別有深意的看他一眼,搖搖頭,婉拒他的好意。
杭君山只覺得他好像怪怪的,但也沒多說什麼。人家不想喝茶,他總不好硬逼吧!
他將視線轉回魯清墨身上,「那我爹怎麼能死而復生?」雖然他早知道這是一場戲,就是不知道戲是怎麼排的,只知道他們一家要配合演出。
「還不是耶老頭害的,害我們非得把事情搞復雜,不然我下個藥讓那個女的見閻王不就好了,干麼這麼麻煩。」魯清墨忍不住抱怨。
還好她聰明,知道要和師姊一起完成賭約,省事多了。
「老頭?」
「她們的師父,無雙老人。」歐陽不棄終于開了口,聲音暖如春風。
「我們跟師父打了個賭,毒仙救人,得完成『閻王要人三更死』這任務,我要殺人,但得遵從『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條件,剛好遇上你家里的事,所以就一起完成了。」蘇寫意像是淡淡說著,但一樣略帶怒氣。
當時為了救杭君山的父親,魯清墨靠擅長的毒替杭遠雲「續命」。
無雙老人曾說過,有法子止住蟲子騷動,即使不喂毒也能保命,她這醫仙不記得,但毒仙可就不會忘記了,那東西叫「仙女醉」。
仙女醉顧名思義是一種酒名,能讓天仙一般的美女喝得醉茫茫卻不失嬌態,反而更嬌美地酡紅雙腮,令人想入非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