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這些化外之民,竟拿她的命開玩笑,要是她狂拉不止,瀉到虛月兌,一定找他們算帳。
殺菌?什麼意思?听不懂的眾人面面相覷。
齊丹飛開口道︰「救人如救火,誰還顧得了其他。」只要她沒事,再拉十頭駱駝來擠女乃也成。
「是呀!歐陽大夫,你不知道我們有多心急,莊主說要我們陪葬……」嚇都嚇死了。
「幸好你沒事,我們才逃過一劫,不然……」後果堪慮。
「對啦、對啦!以後別再讓我們亂喝東西,還說喝了會快活似神仙,我頭快痛死了……」恍若被榔頭敲頭,出聲的小廝手一模還真腫個包。
大伙七嘴八舌地抱怨著,一副劫後余生的恐怖樣,你一句我一句說得熱鬧,渾然沒發覺司徒太極的神色越來越陰沉,眼底的利光也越加凌厲。
看出他快冒火的齊丹飛連忙將多余的人趕走,只留下柳繡娘以及一、兩位手腳伶俐的丫鬟,什麼牛呀羊的全都牽走,頓時清靜了許多。
不過陣陣的豐騷味還在,幾堆新鮮的牛糞冒著熱氣,兩者混雜的氣味著實不好聞。
「你……你的臉色真難看,青髭都冒出來了……」本來就不是柔逸絕塵的美男子,怎麼把自己搞得更丑了?
明明一身狼狽,憔悴得令人嫌棄,她怎會心跳加速,口干舌燥,覺得他略帶落魄的滄桑特別有男人味。
「身子好多了嗎?頭會不會暈?」司徒太極問得很平靜,好像她不過剛踩死一只螞蟻,無傷大雅。
「想吐,頭有點暈,手腳還不太靈活,大致上……應該沒事……」吐太多了,胃很難受。
「好,很好,那表示我現在活活掐死你也是理所當然。」他的表情瞬間變得凶惡,皆目燃焰。
「嗄!這……」歐陽春色連忙裝虛,癱軟在他懷中。「太極,我可能不行了……氣……氣上不來。」
「要我渡口氣給你嗎?」他口氣冷硬得似要殺人。
「不……不必了……反正沒救了,你就任我自生自滅,安靜地死去……」哇!要爆筋了,肯定氣得不輕。
快裝死、快裝死,一「死」天下太平。
「安靜地……死去……」黑瞳倏地轉冷,陰鷙狂猛。「歐陽春色——」
平地一聲雷,震得她差點一躍而起,不敢再裝死地睜開驚恐雙眸,怯生生地瞅著他。
看來她真的做得太過分,徹底惹毛他,瞧他陰冷的神情好像快翻臉了,她是不是該自求多福,祈求自己還能吃到潭中的銀魚。
不是她貪嘴,而是不甘願,每次是她辛苦做魚線、魚鉤、挖餌,再非常辛苦的釣起、宰殺、烹煮,白白便宜那些人,叫她怎能甘心。
「你居然敢用這種方式向我叫囂,你有幾條命,活膩了是不是?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你以為我會十分樂意看你在我面前死去,你……你要再說一個死字,我一定捏爆你的頭。」
「與其讓你自尋死路,不如由我親自動手,送你一程,黃泉路上你獨行,我會燒很多紙錢,讓你舒舒服服地當個鬼……」
呃,有必要這麼毒嗎?居然不讓她活,她也才剛好轉一點,他就兩眼皆張地發狠,怕她真沒死成還來當幫凶,祝她早登極樂。
她也很怕醒不過來好不好,曼陀羅的汁液有多毒她並不知情,逞勇地一杯飲盡她已經很後悔了,偏偏她的愚蠢又不準她反悔,即使頭皮發麻也要咬牙硬撐,讓毒在體內發作。
咦?下雨了,怎麼有水……驀地一怔的歐陽春色盯著落在手背的水珠,內心掀起一陣狂風巨浪,她鼻頭微酸地紅了眼眶。
她錯了,她不該以身試毒,為什麼她會天真的以為自己的愚行不會傷害任何人,無形的傷口也是傷,她竟忽略了他也會受傷,任性地胡作非為。
「……你怎麼可以這麼可恨,讓我恨你又愛你,你知道最大的煎熬是什麼嗎?那就是等待,等著不知會不會再醒來的人,你……你讓我的心都擰成一團,痛得麻木……」她要敢再嚇他,他真的會,真的會……陪她去死。
他已經愛得這般深了,怎舍得讓她獨赴幽冥,若再有下一次,由他先走,叫她也來體會心如刀割的痛苦。
「……以後不會了,我不走,留下陪你一生一世,不論一千多年後的世界多麼便利,我也不離開,我要和你在一起……」是呀!他是有諸多不好,可他愛她,真心地深愛著她。
歐陽春色在昏迷時,魂魄曾短暫地離開軀殼,飛回二十一世紀的台灣,和關心她的師兄相談甚久,他告訴她八月十五的月圓之夜,拿著銅鏡對著月光,她便可以從鏡中听見他的召喚。
而她只要回應便能回家,不會再停留過去的時空,一切都會回歸最初,她仍是獸醫系二年級學生,期末考快到了,她該溫習功課。
但,真的還是一樣嗎?
此時她才明了在那當頭她為何猶豫,遲遲不願肯定的回答,因為她愛上這個無禮又粗魯的莽漢,想留在有他的朝代。
「什麼一千多年後的世界,你這次非要給我說清楚,為何你老說些古里古怪的話。」他非要逼問出她所有的秘密。
看他氣急敗壞,又狠不下心傷害她的痛惡表情,歐陽春色忍不住笑了。「唐、宋、元、明、清、民國,那是一段很長的故事,我用一輩子說給你听好不好?」
「你……你究竟是……」他不敢問,怕問出令他害怕的事。
前朝是李唐天下,如今是趙姓大宋,元、明又是什麼,難道她看得到未來的朝代更迭……
「我先聲明,你要娶就只能娶我一個,要是你想妻妾成群,我就一紙休夫狀休了你,再嫁給你最好的兄弟氣死你。」反正她那個時代女人一嫁再嫁實屬平常,一生不一定只有一個男人。
原本听得正起勁的齊丹飛笑咧開嘴,可听到最後就笑不出來了,臉色大變地往後退……退……退到門外,頭也不回地溜了。
他不就是司徒太極最好的兄弟,要是他真要了兄弟的女人,不被活活打死才有鬼。
這女子呀!謗本是禍水,害人不淺,二十余年的交情真要盡毀于她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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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青衣死了?」
白幡飄動,竹青招魂,肅穆的一片白籠罩一室哀傷,一具上好棺木置放廳堂後方,兩尊紙扎的金童玉女一左一右護棺,香煙不斷,裊裊上升。
紙鈔燒成灰四處飛散,披麻的奴僕、帶孝的丫鬟,莊嚴的祭拜儀式,灰袍道姑的助禱經咒,人手三枝香跟著跪拜,為助芳魂早登西天,伴佛歸仙籍。
哀樂陣陣,泣聲低切,誰也想不到長年宿疾剛治愈的司徒青衣竟又無端染病,半夜急癥發作,連大夫都來不及看最後一面便暴斃,全身灰白,雙目未閉,尸斑浮現,料是身亡已久而未被發覺。
莊內眾說紛紜,有一說惡鬼索魂,討去當鬼妻。二說是被人下了毒,毒急攻心無法搶救,故而死不瞑目。三說痼疾未愈,治標未治本反加重病情,導致病來如狂風,一掃成空。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就這麼死了,我記得放下的分量並不多,頂多重病不起罷了,怎麼會……怎麼會……沒氣了……」
一道素白的身影緩緩靠近半掩的棺木,縴縴素腕搭放棺上來回撫模,似震驚,又似憤怒地敲了棺尾兩下,隨即又困擾地撫過敲擊的地方,仿彿這動作能消弭心中的不安。
白燭垂淚,映照出棺中人兒栩栩如生的面容,一如生前般帶著一絲輕愁,她安詳地睡著,穿著一身新嫁娘的喜服,只是大紅艷色被綢白取代,她雙手交握置于胸前,一點也不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