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過,但你也常常騙我們。」無數次了,難以細數。
歐陽不鬼惱羞成怒地用吃剩的果皮丟他。「不肖徒弟,騙你們的事就該自動忘記,記得那麼牢干什麼!」
師父是長輩,不能忤逆,這是為徒之道。
「是,徒兒知錯了。」師父的無賴個性還是沒變,他苦笑著。
「離人呀!你要記住師父一句話,怎麼去,怎麼來,要是哪天丫頭回來了,你再一腳踢她回去,她的命定姻緣在鏡子的另一端。」他隨便掉兩滴眼淚哄哄他吧!
「師父。」
他喂了一聲。「你要問我她什麼時候回來是吧?」
「不是。」
「不是?」
司徒離人的嘴角微微上揚。「窗前的黃雀說它剛在你沾水抹眼的水杯里拉屎。」
「喔!拉屎……什麼,那只死小鳥拉了一坨屎……」完了、完了,他的眼楮會瞎掉。
「清水在左手邊。」山泉水在右邊。
「嗯!嗯!」歐陽不鬼潑了水,臉洗到一半時驀地一僵。「離人,你真的看不見?」
「第三千五百六十九次,是的,我看不見。」他幾乎要笑出聲。
歐陽不鬼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我常想帶你進這一行是不是正確的,以前的你是個活潑好動的可愛孩子。」
「不,我從來就不是活潑好動的孩子,那是師妹。」春色常笑他打小就是個小老頭,不跟狗說話。
不苟言笑。
歐陽不鬼一瞪眼。「你讓我稍微感傷一下會怎樣,我失去一個女兒耶!」
司徒離人無奈的嘆了口氣,「師父,你要裝到什麼時候?該是坦白的時刻,不應有所隱瞞,不如從師娘說起……」
他清楚地听見椅子翻倒的聲響,以及像猴子一樣跳上跳下的聲響,師娘的話題一向是他們之間的禁忌,提都不能提。
沒人知道她從哪里來,又到哪里去,如彩虹般只短暫的出現幾年又莫名失蹤,至今乃是個謎。
而師父一向雲游四方,混吃混喝……呃,那是春色的說法,鮮少回到竹蘆,有時想聯絡他都聯絡不到,跟失蹤人口沒兩樣,一度他們以為他仙逝了,到哪個世外桃源當神仙。
但是奇怪得很,師妹一被吸入鏡內不久,將近兩年沒回家的師父突然現身,而且不用他開口便知發生什麼事,要他立即封住鏡面。
封住?!
他當然不可能答應,一旦封了鏡,師妹就再也回不來了,而她在鏡的另一端遭遇什麼事也無從得知。
師父的心態可議。
「好吧!老實告訴你,這面陰陽鏡又叫鴛鴦鏡,它原本有一對,一陰一陽,你師娘就是從那面陰鏡來到陽鏡,我們也因此相遇了……」
談論起陰陽古鏡,對歐陽不鬼來說最困難的部分就是他的妻子,他從沒一日忘記她,始終深愛著她,十余年來總想著如何能找到她。
「所以每次師妹問你師娘在哪里時,你總是回一句她是石頭縫里蹦出來,或是外星人的孩子。」對春色來說,這種答案她還比較容易接受吧!
不然以師妹的個性,她肯定會想辦法鑽進古鏡,每個朝代亂找,情況更糟。
「你不要打岔,讓師父回想過去的一切可是很痛苦的。」歐陽不鬼氣呼呼地干瞪眼。
「是,師父請說。」
「你就這點不好,太溫吞、太一板一眼,沒什麼脾氣,要像我們家的小春色才可愛,敢怒敢言,敢勇于挑戰,你呀你……」
「師父。」說著說著又扯開話題,真拿他沒轍。
「哼!催什麼催,我說到哪兒……喔!你師娘從陰鏡而來,天仙絕色呀!炳!可惜你看不到,我就把她拐來當老婆……」
「然後呢?」怕他又東扯西扯扯個沒完沒了,司徒離人趕緊發問。
「然後……」歐陽不鬼突然哭了,還是嚎啕大哭。「我有沒有說過你的面相克親,無兄弟姐妹呀?」
離人、離人,離開親人。
「有。」因此他一出生,雙親便一一辭世。
「你來的前一天,你師娘就回去了,她命格輕,禁不起克……哦!別自責,我不是怪你,陰鏡又稱亡靈鏡,是死了的人才能通過,而陽鏡自是活人方能使用。听過離魂嗎?」
「嗯。」指人未死,魂魄卻離開,四處飄蕩,幸運一點的魂體會回到而轉醒,反之則一輩子昏迷不醒,直到軀殼死亡為止。
「你師娘的情況比較特殊,她來的時候是一條生靈,後來不知怎麼地實體化,我們才有了你師妹,可是……」
興許是陰鏡那邊的軀體清醒了,可魂魄未歸,她的家人找來道法高深的修道者招魂,因此她在萬般無奈下經由陽鏡回到陰鏡,重回軀體。
「唉!你師娘回去後,陰鏡已被毀,現在世上只剩下你手中那面陽鏡了。」
「師父,你放寬心,別再憂傷,徒兒在尋找師妹的同時,也會盡量打探師娘的下落,若是可行,徒兒會將她們一起帶回來。」
「真的?」喜出望外的歐陽不鬼大力抹淚,笑得喜不自勝。
「徒兒絕不食言。」在他能力範圍內,定不叫師父失望。
「好、好,好徒弟,不過接你師娘回來就好,春色那丫頭不用理她,你是五月初五正午時分出生的陽男,陽氣太旺,所以克親。」
「而春色是月蝕時出生的陰女,命格跟你一樣重,但她是帶著鬼氣而來,不僅克親,還會吸走父母的福氣,你的命格能改,一過二十便大不同,而她是一生也改不了,旺夫旺子卻不旺娘家。」
「難怪你要避著她……」司徒離人頓時了悟。
「呵……親親吾徒,你的努力師父是肯定的,找你師娘的重責大任就交給你了,老吳找我去模八圈,今晚不回來了,你一定要徹夜不眠,更加用心去找,我們夫妻的團聚就靠你了……」
三條黑線滑下司徒離人額頭,他哭笑不得地撫著凸出的鏡面,指尖感受到微溫,但又轉為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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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你好些了嗎?娘來看你了。」
不知為什麼,歐陽春色一瞧見一身素淨的美婦便覺得不舒服,整個人由腳底涼到頭頂,不自覺地顫栗打哆嗦。
案親是知名的陰陽師,而她本身具有靈異體質,雖然不像師兄一樣能見鬼,但某些感覺特別敏銳,她可以從第一眼判斷此人是好是壞,該不該親近。
不僅是不喜歡,且是打心里排斥,司徒小姐的娘親確實很美,絲毫不見老態,年近四十卻有如二十出頭的少婦,吹彈可破的水膚女敕肌猶勝女兒三分。
也許旁人不覺得,可是以她長期浸婬在鬼怪魈魎之中,她明顯地感受到二夫人身上透著一股妖邪之氣,甚至有血的味道。
是她的錯覺嗎?和善到連菩薩都會微笑的一張臉怎會心生惡念,定是她夜里睡覺又踢被,所以著涼了,影響了感官。
「就是你救了小女嗎?真是太感謝你了,青衣這孩子打小身子骨就不好,我一直擔心她會比我早離開……」左驚虹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
美人垂淚,惹人輕憐。歐陽春色腦海中忽然浮現這八個字。
「沒什麼,我和令嬡有緣嘛!她……哎呀!疼……」咦,又見紅了?
一聲驚呼陡起。「啊!真是抱歉,我的指片刮傷你了,要不要緊?我幫你上藥……」
左驚虹連忙趨前,扶起歐陽春色的手心疼不已的吹拂,如同一位娘親不舍兒女受難,從袖中取出一瓶白玉瓷瓶便要往她傷處抹上透明涼膏。
但是她的指尖才剛踫觸歐陽春色時,後者卻不知感激地甩開,臉色微白地連退好幾步,身體竟無端地顫抖,十分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