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離坐回圓桌旁,靜靜地盯著手中的玉簪出神,也許他現在就該離開。
兩日後,楚宗主將請來的武林人士聚集到前院大廳,楚君辭跟在父親身後,將做下的決定宣布與眾人知曉。
對于楚君辭說出的話,眾人難免一陣議論紛紛,畢竟楚家身為中原極負盛名的鑄劍世家,所鑄之兵器是何等的難得,又有多少寶劍收藏在府中誰也不知。
現在就因為邪教欲奪劍之事而將其全數毀掉,著實讓人惋惜,可這是他人的家務事,主人已經做下決定,他們這些來幫助的外人也不好說些什麼。
僅一眼,楚君辭便看出在座的幾位武林前輩那略有不滿的神情,寶劍誰不想要呢?
向爹親看去,楚宗主對女兒點了點頭,楚君辭向候在一旁的總管揮手示意,總管立即命人將準備好的東西拿上來。
依次進來的幾個下人手中都拿著一個長匣,在座數位武林前輩互看一眼,共同看向楚家父女。
「此次勞煩各位前輩頂力襄助,幫助我楚家渡過此一難關,未讓邪教陰謀得逞,保得楚家上下老小安然,此一小小的謝禮,是君辭為向各位前輩表示感激之情所備,還望各位前輩笑納,日後君辭與楚家還要多勞各位前輩照應。」楚君辭站在父親身側,將話說得十分體面。
冬離看著那個自信、傲然,在眾人面前落落大方的楚君辭,還有他人看著楚君辭時那滿含贊賞的眼神,默默地垂下眼眸。
「冬離道長,小小謝禮,請笑納。」一晃眼,楚君辭站至冬離面前,手中拿著一個長匣,輕笑地看著他。
「……」冬離看著楚君辭。
「呵,我知曉道長不使劍,但這把劍是作為你救了家父的謝禮贈予道長,如果道長真不需要,可再轉送他人。」淺笑,眼中閃著晶亮的光芒。
冬離微微蹙了下眉,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楚君辭的神情……透著抹平常所沒有的堅決,好似因什麼事而做出決定一般。
「這把劍是我親自挑選的,道長若不收下,此劍便會同其他兵器一起毀掉,何其可惜。」楚君辭一臉惋惜地道,一旁眾人也紛紛附和,說此乃楚宗與大小姐的一番好意,怎能推辭呢!
「多謝楚宗主與楚姑娘。」冬離接過劍匣,深深地看了楚君辭一眼。
「君辭還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道長能否答應?」腳步未動,楚君辭仍站在冬離面前,淡淡地問。
冬離眼色淡然地看著她,平靜地道︰「楚姑娘請講。」
「君辭知曉道長住在靜山腳下,而靜山之內所出之礦石,傳聞能鑄出上好的兵器,我想親自前往看看,不知能否與道長同路?」眯起眼眸淺笑,楚君辭輕輕地說。
此事她昨晚已經告訴爹親,楚宗主雖不放心,但若是一路上有冬離從旁照顧,也沒什麼可擔憂的。
是以,見楚君辭開口提說此事,楚宗主也道︰「君辭從小甚少離家,只對鑄劍有興趣,她一直想去靜山看看,親自采石鑄劍,我怎樣勸也勸不住。此回事情結束,想必冬離道長應是回靜山,不知能否冬離道長代老夫在路上照應一下小女,我會另外再派人在路上跟隨。」
一番話說來,含著父親的慈愛與擔憂,還有絲對冬離的期待,讓人不好拒絕。
還是晚了嗎?冬離看著楚君辭堅定的眼神,她的眼楮已經告訴了他一切。
喜歡,所以不想放手,好像她知道此次一別,再無見面的機會一樣。
冬離握著拂塵的手收緊,心中悲喜參半。
是自己先去招惹她的,他萬萬沒想到只不過是一次見面,與平常無異的態度,卻擾亂了楚君辭的心緒。
可……冬離眼神一黯,想到兩日前楚君辭讓他佔卜的那一卦,這便是命數嗎?
「草廬簡陋,只怕要讓楚姑娘吃苦了。」既然命數已定,那他是不是可以有一點點期盼,冬離垂下眼眸,放任自己,讓楚君辭站到他身邊?
既然注定他與楚君辭有一段情,即使不能長久,有一份回憶留給自己也好,他真的寂寞了太久。
「啊!」楚宗主沒想到冬離這麼爽快便應了下來,旋即笑道︰「這點道長不需擔心,我這個女兒,只要能鑄劍,再多的苦也肯吃,哈哈。」
一旁也收下楚家所贈之劍的眾位前輩,聞言也跟著哈哈一笑,不忘向楚宗主稱贊楚君辭幾句。
黑眸閃著熾亮的水光,含著淡淡得意的淺笑,「日後就請冬離道長多多照顧了。」
冬離口中泛起苦澀,說不出一個字。
那一刻,冬離察覺到原來自己還有著情緒,原來還有著奢望,不管對與錯,他與楚君辭注定糾纏。
誰也沒有想到,楚君辭這一走,付出的便是一生。
第十五章忍痛割愛
楚君辭與冬離離開楚家時還是個年方十六的少女,不諳世故,性情倔傲,除了鑄劍之外,只有冬離能牽動她的心緒,單純、執著得像個傻子。
當初楚君辭卜下的那一卦一直寄在冬離心中,讓冬離時刻提醒自己,他們雖有情,卻不會有果,楚君辭早晚會回到楚家,回到她原本的生活,兩人從此再無瓜葛。
這樣與自己說著,冬離對楚君辭的態度,自始至終都是那般疏淡而有禮,不管何時都站在她幾步遠的地方,神情淡然,扮演著嚴肅冷情的道者冬離。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早已落在那個倔傲的女子身上,視線總會在楚君辭不注意時,悄悄地落在她身上,再難移開,卻又不得不移開。
日復一日,冬離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楚君辭,將她的一切刻在心上,印在心頭,再不忘記。
每一天醒來,冬離都在想楚君辭今日是否會離開。
時間會磨去人所有的熱情,他本以為楚君辭對他的感情也會消磨在他的冷淡與視而不見中,可是楚君辭卻一直沒有走。
他有事離開幾日,她便靜靜地在草廬等他回來。
他若出遠門,她便丟下手上鑄的劍,跟他一起前去。
青衫縴細的女子,執著地一直站在冬離所能看到的地方,眼含期待,無怨無悔。
然後,冬離看著那個原本倔傲少女變得風華內斂,收起了身上外露的鋒芒,挽起了三千青絲,學會對人平靜地微笑,學會在他不在草廬的日子照顧自己,挽起衣袖做著並不擅長的家事,再沒了往日刺人的稜角。
只有在偶爾看到冬離受傷時,楚君辭才會再度露出犀利的眼神,尖刻的言辭,一副狠不得將他丟入鑄劍爐的神情,一如從前。
每當看到這樣的楚君辭時,冬離的眼神總是會變得越加復雜,悲喜交加。
冬離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訴自己,應該讓她離開了,卻還是貪戀著,不想放手。
曾經清心寡欲的道者,變得如常人一般,貪得無厭,自私地抓著這份感情,看著伊人在歲月的光陰下被折磨得黯然、憔悴,卻始終不曾放手。
冬離睜開眼楮的一瞬間,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夢,夢中看到楚君辭終于轉身離開,再未回頭,讓他立時驚出一身冷汗,醒了過來。
「醒了嗎?那就把藥喝了吧。」楚君辭的聲音在冬離眼眸睜開的同時傳來,轉過身去她,沒有看到冬離臉上的驚慌,還有听到她聲音後,冬離松了一口氣的安心。
此次,冬離乃是到江南保護一個人,名叫無憂先生,是早年潛入邪教內部的一名正道人士。
日前無憂先生的身份不幸被邪教中人識被,受邪教追殺,艱難逃至江南後躲藏起來,便立即捎信與冬離,通知他前往,就算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也要將從邪教內部得出的情報交給冬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