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是你喊的嗎?我不認識你。」嘶了一聲,夏浩風忍痛地咬緊牙。
「我也不想認識你呀!沒死成的舅舅,瞧你半個身子都放入棺材里了,怎麼還舍不得走。」他都準備替他披麻帶孝了。
雙目一眯的夏浩風冷冷一笑,「我可是小雪唯一的親舅,你想我的話她會听進幾分?」
「死人不會開口,除非你考慮托夢。」肩一聳,唐晨陽表現得吊兒郎當。
一頓,他不怒反笑,不健康的膚色出現一絲血色。「你愛她?」
「我愛她。」笑什麼,牙齒白呀!
「很好。」很帶種。
「不好。」
「不好?」夏浩風忍不住挑眉。
「當然不好,有你這個礙眼的拖油瓶在,你知道我停機幾天了嗎?」她居然不放心別人照顧他,非要親自看著他,確定他不再發病才安心。
江垂雪被兩個大小老奸給遣走,假意要喝飲料,然後兩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瞪了好一會兒,互相看不順眼,為了他們所愛的人才勉強開口。
從小心肺功能不健全的夏浩風經過這次病發後,他的精神狀況比起先前更為不濟,身體也越來越糟,完全是靠意志力在強撐,說話對他來說是一大負擔,加速生命力的耗損。
一次又一次和自己的身體搏斗,一次又一次和死神打照面,其實他真的覺得累了,很想休息,眼一閉,自由自在地飛向天空。
可是他還不能死,這個姊姊托付給他的孩子他還放心不下。
「喔!真是抱歉,讓你辛苦了。」夏浩風笑得和煦如風,好不溫吞。
換他咬牙了。「看不出來你的誠心在哪里。」
分明在嘲笑他,喜見他因此受苦。
「那就不是我的緣故了,視力不好就該去看眼科,我可以請我的主治大夫替你介紹好一點的醫生,眼楮若瞎了,做什麼事都不方便。」他家小雪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追。
「多謝你的關心,我正打算努力點,讓你瞑目前升級當舅公。」怎樣,夠猛了吧!
「很好。」他真心的說著,雙手交握放在月復上。
又是很好。「你沒意見?」
他在耍什麼詭計?
防心甚重的唐晨陽半眯眼,審視眼前只剩下一口氣的男人,在唐家異于常人的教育方式下,他對人的態度相當謹慎,提防遭到陷害。
「小雪是個有委屈盡往肚里吞,不輕易訴苦的人,她心腸太軟,是一大致命點。」她不適合在商場廝殺,那會扼殺她的生命。
「也很笨,笨到不懂得保護自己,老以為你還有命活著回去接掌公司。」所以她很拚,日以繼夜,怕公司倒了。
「我沒有嗎?」夏浩風笑道,眼底卻染上一層死亡陰影。
「心肺都爛得差不多了,就算全換新的也不見得能撐得住,你還想活多久?」不自量力。
「活到你們的孩子出生如何?」他希望有那麼一天。
唐晨陽啐了一句,「作夢。」
「呵呵……我也知道作夢,我的時間不多了。」能活到今時今日已是賺到了。
他表情一凜,正色道︰「喂!你不是要托孤了吧?!」
雖然不怎麼喜歡他,那雙眼銳利得仿彿能看透人心,可他還是不想他太早死,活著陪他磨牙也是一種樂趣,死亡總是帶來悲傷。
「怕了?」夏浩風揚眉挑釁。
「哼!我是怕看見小雪哭,女人的眼淚說掉就掉,像春天的綿綿細雨,沒完沒了。」他拉了張椅子坐下,和床上的男人面對面平視。
在氣勢上,他一點也不輸人,可是一論起輩分,他不得不矮上一截,誰叫他愛上人家的外甥女。
「口是心非。」不老實。
「你想吵架是不是,別以為你快死了我就會讓你。」在他面前,唐晨陽覺得自己魔性的一面毋需隱藏,他根本在照鏡子,看著另一個自己。
想大笑的夏浩風只能捂住胸,輕輕地低笑。「听說你最近捅了不少馬蜂窩,做人很失敗。」
「還好,該摘的蜂巢就要摘除,留著只會傷人,蜜蜂雖小,扎人的刺可是很毒。」扎多了也會致命。
「有把握嗎?」毒蜂難惹。
唐晨陽自信滿滿地抬起下顎。「難不倒我,我會讓他們把炮火集中在我身上。」
反正他是小白臉,靠女人關系混出點小名堂,不拿他當靶子還能找誰出氣。
「不會波及小雪?」這是他最憂心的一點。
「我會保護她。」誰也別想動她一根寒毛。
「萬一保護不了呢?柿子挑軟的吃,你怎麼提防得了隱身暗處的魔掌。」人心難測。
「你不行,不代表別人跟你一樣,少瞧不起人。」大不了他回家搬救兵,把姊姊妹妹拉出來擋刀。
扮女人扮成癖,他習慣性的以指輕撩長發,即使是男兒身,也會不經意地流露出女性的柔媚,讓人有一絲心動的感覺。
唐晨陽沒發現夏浩風的眼眸忽然轉深,交疊的手指一緊,兀自想在口舌上逞威風。
「需要幫忙就說一聲。」他年輕氣盛,太張狂了,不懂得藏鋒。
「不必,你盡避多喘兩口氣,小雪有我照顧。」他自個都顧不了,還操什麼心。
「希望不會有事……」他小聲的呢喃。
「咦,你說什麼?」看見他嘴唇蠕動,以為他有話要說,唐晨陽便把椅子往前一挪更貼近他。
健康而泛著玫瑰花色澤的唇在眼前晃動,夏浩風的嘴角微微揚起。「你再靠近一點,有些話不能讓旁人听見。」
「嗟!你真唆,要說遺言也未免太早了。」不疑有他,他又挪近了幾吋。
「再近一點,我沒力氣大聲說話。」暗影浮動的雙瞳閃著詭異的笑意。
他狐疑,卻沒拒絕,俊美的臉蛋又移近,兩人的距離不及一指,帶著藥味的偏冷氣息噴向他面頰,涼涼地,不太有溫度。
驀地——
從不知臉紅為何的唐晨陽面皮開始漲紅,瞳孔放大瞠目如銅鈴,神情怔然,全身僵直,一股寒臊由體內升上頭頂,沖刷著他的神智。
他……他被一個男人吻了,而且是舌頭伸進嘴里的法式吻……
奸……好惡心,他居然這麼對他,他非宰了他不可,管他是不是快死的病人,他雖然看起來像女人,卻是貨真價實的男人,姓夏的家伙死定了,他要親手將他送進墳墓里。
「啊——你……你們兩個男人在干什麼?」
牛小美的尖叫聲引來一陣低咒聲,來不及退開的唐晨陽握緊拳頭,他不知該一拳打扁引起一團亂的始作俑者,還是先敲暈讓他耳朵隆隆作響的高分貝小姐,他們都一樣該死。
早知道就該听姑姑的話,防人留一手,不論多麼親近的人,一定要預留退路,不能讓人袖里藏鋒,反刺一刀,他怎麼全給忘了。
瞧瞧這會兒的狼狽,倒成了「辣手摧花」的現行犯,明眼人都看得出身強體健的他在「性侵」重癥患者,他跳到黃河也洗不清罪名。
「小雪,我不曉得他為什麼會突然吻我,我只是請他扶我坐起身而已。」「受害者」滿臉不解,一副風木含悲的神情。
什麼,小雪也在?!
唐晨陽一回頭,驚見親親女友表情冷肅,看也不看他一眼的從牛小美身後走出,手里提著用塑膠袋裝著的冷飲和報紙。
看得出氣溫有點低,冷風暴形成中,夾帶著不穩定氣流,雖然大雨尚未來,可水氣凝聚得十分快速,眼看著就要釀成災情。
「也許他長得太美了,性別錯置,搞不清現在扮演的角色是男是女,你千萬不要怪罪于他,他只是一時興起,太忘我了。」可憐的孩子,這黑鍋他是背定了。
姜是老的辣,驕兵必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