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一眯,風嬤嬤瞪得似要殺人。「沒帶在身上。」
也就是說她早謄妥了一份,自個賣、自個買她口口聲聲疼惜的女兒,以防有朝一日人跑了,還能以此為憑據將人捉回來。
「沒關系,我幫你拿。」瓶兒伸手往頭上一撈,一張紙張泛黃的契約書憑空出現她手中。
「你……你究竟是誰?」風嬤嬤一驚,動了殺念。
瓶兒笑咪咪地從懷里掏出一把帶殼的栗子,將它們放在胡子大廚手心,他哼了一聲一一捏裂,白色的果肉往她張開的小嘴扔。
「我不重要,來湊熱鬧的而已,你應該在意的是我身邊的大胡子。」她毫不知羞的將人拉近,湊著嘴叼咬著他指月復間的栗肉。
「他?」
「他姓風喔!」欸!變臉了,青紫交替,好不精彩。
「風……」風家的後人?殺意頓起。
瓶兒笑著揮動食指,「不要想著斬草除根啦,雖然看起來很短命的樣子,但事實上他絕對活得比你久……啊!忘了一提,江湖人稱他一聲‘夜修羅’,不知是什麼意思,也許是指他老在夜里修補籮筐吧!」
「什麼,他是夜修羅?!」「闇」組織的一流殺手!
第八章
「什麼,我的親哥哥?!」
匆被熊抱住的風悲畫呆若木雞,根本無法做出任何回應,難以言語的僵直著身子,不知是嚇到或是過于震驚,眼神完全失去焦眶。
她曾想過自己或許有一、兩個兄長,紫竹之前告訴她時,她還有些不相信,認為他隨口一編,想讓她以為自己還有親人,不是孑然一身。
可是眼前蓄胡的男子卻泛著淚光,一副心疼又不忍的神情,讓她心頭跟著一酸,淚水在眼眶打轉,難以置信竟有人關心著她。
在看到四個性情截然不同,卻同樣對她流露出關愛眼神的卓爾男子時,她眼底的淚水再也忍不住的潰堤,對著他們哭得不能自己。
原來她不是一個人,還有多位哥哥,他們一直在找她,不相信她已經死了,耗費心力和金錢,不肯放棄找回她的機會。
倨傲的大哥撫著她的頭,自責地說他沒照顧好她,讓她受苦了。身為捕頭的二哥則一再念著,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他一定會加倍的疼愛她,而三哥……
就是滿臉胡子的大廚,他忸怩地給她一把銀刃,讓她防身用,還用凶惡的口氣說道,誰要敢動她一根寒毛,他二話不說將人砍成兩半。
至于氣色看起來不好的小扮似乎受了點寒,他一臉憐惜地要她多進餐飯,養胖點,別風一吹就飄走了,讓他們得在她身上系根繩子,當成紙鳶拉著。
突如其來的驚喜叫人措手不及,面對眾多人的關懷,她不喜反懼,害怕這是一場刻意安排的美夢,他們怎能一眼就判定她是風家的女兒,而非假冒?
她是嗎?
風悲畫不斷的自問,愁眉深鎖不展歡顏,她好怕他們找錯人,錯認了親妹,若是真正的風悲畫回來,她又該如何自處?
太多的幸福反而令她遲疑,不敢接受這天外飛來的福分,十幾年來她一直活在謊言之中,誰曉得這不是更大的謊話,真相揭穿的片刻叫她情何以堪。
「你肩上是不是有個銅錢大小的胎記?」
清冷的嗓音由身後傳來,回過頭的風悲畫再一次驚艷來者的天仙姿容。
不只是她,四個美貌不相上下的嫂子都有著驚人的美麗,恍若謫仙般清麗出塵,渾身散發仙靈氣息,聖潔而不沾俗氣。
她一直以為自己很美,但看到她們以後,她才明白何謂美人,以花為貌,以鳥為聲,以月為神,以玉為骨,以冰雪為膚,以秋水為姿,以詩為心,她實在差遠了,自嘆不如。
「其實你不用想太多,大可放寬心,就算你並非風家的女兒又如何?!風家的男人認了你為妹,你便是他們的妹妹,毋需煩惱。」
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不是的,我左肩上確實有個紅色胎記,我只是一下子沒辦法適應多出四個哥哥。」好難,她還沒調適好自己的心情,只覺得壓力很重。
性情較冷的青蓮輕聲笑道︰「沒人要你馬上接受他們呀!這四個大男人豺狼虎豹似的,任誰看了也會不安,你會害怕是人之常情。」
「嗄?」她一怔,很想說不是這個意思,她怕的是自己而非四位兄長。
「不過看在他們求妹若渴的份上,你就勉為其難地敷衍敷衍,免得他們以為自己面容可憎而嚇著你。」一群呆子,患得患失。
聞言,她噗哧一笑,「萬一我真的不是他們的親妹妹呢?那他們豈不是失望。」
「唉!你還是笑起來好看些,淨水她們還說我的人太冷,肯定把你凍成冰人兒,要我和顏悅色、多點笑容。」偏偏天性使然,她笑不出來。
「大嫂跟紫竹哥說著相同的話,他也認為我比較適合多笑。」一說完,她又眉彎眼彎的低笑。
青蓮一喟,「那根竹子死板了些,不會說些討姑娘家歡心的話,不過人很老實,只會說老實話,你不要因為他過于沉悶而嫌棄他。」
以前同在觀音座前時,他總是少話的那—個,個性是很好,懂得謙讓,可實話實說的嘴巴還真是令她們受不了,很想封竹,讓他再也開不了口。
到了凡間以後才明白寡言是一種美德,和嘮嘮叨叨的大捕頭一比,他簡直是男人的楷模,風家的兄弟都該向他看齊,學習靜心以修。
「是他不嫌棄我才是,我老覺得他不是世間的人,隨時會羽化而去……啊!我好像把他說得像天人了。」風悲畫難為情地羞紅了雙腮,以手捧面怕人瞧見她的傻樣。
不只是紫竹,連同青蓮在內的四名嫂子亦有相同感覺,高雅靈秀得不似凡間人,讓人心里很不踏實。
「不,我們本非尋常人,你有此一想也無可厚非。」只能說她的觀察力相當敏銳,能一眼看透凡身下的仙體。
「嗄?你說什麼?」她沒听清楚。
一見她愕然的神情,青蓮反而不便透露太多。「沒什麼,我是說你要試著接納你大哥他們,你太過生疏的態度讓他們很沮喪。」
以為她怪他們太晚找到她,以致害她淪落風塵,被迫賣笑營生。
「我……我本來就跟他們不熟……」她為難的說道,心中仍有理不清的結。
問起爹娘,哥哥們的回答是父母雙亡。為何手足離散各據一方,他們說得含含糊糊,一筆帶過,隱約是家道中落,盜賊橫行。
雖然她年紀最小,卻不表示她什麼也不懂,察言觀色是她先前在織女坊必須學會的一門技藝,善于看人臉色的她輕輕一瞟便能看出其中必有隱情。
他們不說,她也不好多問,相信哥哥們也是為了她好不願徒增她的煩惱,即使她明了絕非流賊凶狠,造成家破人亡這麼簡單。
「多跟他們親近就熟了,畢竟你們體內有著不可切斷的血緣關系,血濃于水總是事實。」親情是根深蒂固,無法切割。
「你怎麼曉得我一定是他們的妹妹呢?光憑一個胎記太不可靠了。」風悲畫忍不住說出心底的隱憂。
不懂得安慰人的青蓮看了她一眼,「你就這麼害怕自己不是風家的女兒嗎?」
「我……」她低下頭,神情悵然。
她確實很怕,怕大家的寵愛只是一場誤會,讓她擁有家人的溫情又失去,那她肯定會很痛苦,落落寡歡地埋怨上天的錯待。
「怕什麼,你就死賴活賴的賴住他們,誰叫他們有眼有珠,是不是自己的妹妹都搞不清楚,活該要養你一輩子。」替他們設想是多余的,先吃定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