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他差點噴出一口湯。「咳!咳!畫兒,你看錯了。」
長得一臉凶惡果然不討喜,再加上過于暴戾的雙眼……唉!他能怎麼說呢,總不能怪罪人家長相差,滿臉胡子吧!
「你想他是不是知曉我們銀子不夠,所以準備將刀子磨利些,好把我們……呃,一刀宰了做成包子。」至少那只鶴肉挺多的,刀起刀落也能炖成一鍋肉湯。
似听見她心底的聲音,吞下三條小魚的白鶴回頭一瞪,嘎鳴一聲。
紫竹撫著額低笑,「下回遇到說書的別走近,他們說的內容十之八九是杜撰的。」
她當真被嚇壞了,連人肉包子都想得出來。
「哼!你老愛笑我,他的眼神真的很凶……」活似要吃人一般。
一把魚刀咻地插在桌子邊緣,話說到一半的風悲畫倏地瞠大眼,驚恐地僵著臉,一動也不敢動。
「你叫畫兒?」
胡子大廚的聲音很低,像是在威脅人,讓臉色發白的風悲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是的,她是畫兒。」紫竹代為回答,但他得到的是冷冷的瞪視,怪他多嘴。
「姓風?」
「姓風。」沒瞧見白眼似,紫竹又是一應。
「風悲畫?」
他頷首,「老板,你的手抖得太厲害了,是否身患殘疾?」
「你……才有病,你誘拐良家婦女。」大廚握緊刀柄,似在考慮要不要給他一刀。
低聲輕笑的紫竹當著他的面輕握雪漾玉手。「真是可惜,本來我想以診代償飯菜。」
「不用。」他回得頗快,似在磨牙。「本店請客,不用銀子。」
「這麼好……」風悲畫低呼,不敢相信有這等好事。
「那就多謝店家的善心,我們該走了。」吃飽喝足,自該起程上路。
「什麼,你們要走了?」十分驚訝的大廚拔起魚刀,指向紫竹鼻頭。
他一笑,看向忽地往櫃台下一縮的身影。「用美食引誘那個人是卑鄙些,不過確實可行。」
「那個人」無聲地干笑,十分心虛的一手大餅、一手雞腿,小口小口的啃食,怕被人听見一絲聲響。
第七章
「諸位朋友,你們已經跟了我們大半段路,讓在下相當過意不去,可否現身一見,說明來意,隱身暗處著實令人不安。」
出了景平鎮,一路南行約十里處,一座臨江的林子里有座年代久遠的乘涼亭,平時少人走動,亭上紅漆剝落,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不過因鄰近不遠處艱座香火鼎盛的土地公廟,廟祝常來此處整理、打掃,因此雜草不多,還植了些花卉,足以供行人休憩。
紫竹眾人行經此處便停下來歇腳,若非他揚聲一喚,香汗薄染的風悲畫根本不曉得被人跟蹤,她非常訝異的看著他對空無端喊話。
沒想到果然有幾道身著黑衣的身影由天而落,腰間、手上帶著刀刃,面露不善的朝他們走近,她頓時驚恐地走到紫竹身後,和元寶抱成一團。
「閣下好耳力,竟能听出我們尾隨其後,你師承何門何派?」知己知彼,方可制敵機先。
「無門無派,並未習武。」他老實的說了,未有所隱瞞。
但是他的正直換來一聲冷笑。
「你在唬弄我們嗎?無武藝在身又怎知身後有人,分明當我們三歲孩童要弄。」
「是風告訴我。」風向著南吹,不斷喊著——小心、小心、小心、小心……
天地萬物皆有靈,花有花精,樹有樹靈,四方風神掌管東南西北,他以誠待,他們便回以熱忱,不時通報他周圍二十里的細微瑣事,好讓他能及時避開危險。
他也藉由它們尋找寶珠的下落,一處走過一處不厭其煩,祝禱助念,助念祝禱,回向功德給予魅靈精怪,讓平等眾生也能早日修成正果。
「哼!少在我們兄弟面前怪力亂神,我們不信邪魔之說。」想騙他們疏于防備,他還早得很。
「神佛確實存在,有緣者方可得見。」只是緣有善緣和惡緣之分。
「大哥,別再听他一堆廢話,盡快把人帶走才能拿到報酬。」他可等不及要一嘗花魁的滋味。
為首者身後的黑衣人顯得不耐煩和紫竹再唆下去,率先抽出置于背上的彎刀,殺氣騰騰。
「等一等,別沖動,你忘了那人說他會使妖術嗎?」文風不動便能傷人于無形。
為首者姓胡,人稱胡大,他口中的「那人」指的是通風報訊的張大虎,他在差點被毀了子孫根之後懷恨在心,腦中回想起風悲畫所說的織女坊,千方百計的循線報復。
當然,雲綠雩的軟言儂語也功不可沒,三杯黃酒下肚和美色當前,他一五一十全說了,沒半點藏私。
而這些人就是風嬤嬤培養的手下,他們平時為她鏟除異己,打探消息,任何想跟她作對的人都別想有好下場。
「管他妖不妖術,他也是血肉之軀,一刀砍下還不血花飛濺。」他就不信他的刀砍不了他的頭顱。
「對啦!大哥,老二說得沒錯,上頭要我們不計代價殺了他,實在沒什麼好躊躇的。」若沒把人帶回去,他們會死得更慘。
燕三的話一出,眉頭一皺的胡大也就不再猶豫。
「把織女坊的畫兒姑娘交出來,我就留你一個全尸。」
「我?」風悲畫一怔,有些訝異。
「很抱歉,這里沒有織女坊的畫兒姑娘,只有我的娘子和一位傻姑娘。」月兌離妓籍的風悲畫的確不屬于織女坊。
紫竹將探頭一瞧的人兒推向身後,衣袖一拂卷于腕間,明顯做出護衛動作,不讓人對她起一絲邪念,或是對其不利。
他知道他們為何而來,也曉得受何人指使,但是若能不傷及無辜,他都希望能盡其力勸退,而不惡臉相向,短兵交接。
雖然他答應過青蓮仙子不擅自施法,以免上界神佛發現,可相約時日已過,菩薩早已由王母壽宴返回紫竹林,他用不用仙法防身都不重要了,菩薩掐指一算便知他的去處,何需隱藏其行蹤。
唯一不解的是,弛為何尚未召喚他回去,任由他墮落情劫而不可自拔。
「你當我們是瞎子不成,畫兒姑娘明明在你後頭,居然敢睜眼說瞎話。」分明是瞧不起他們兄弟。
紫竹聲一沉,面露凝色。「她是畫兒,卻不是織女坊的畫兒姑娘,你們找錯人了。」
「呿!還敢跟我們咬文嚼宇,一再愚弄,你簡直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我梁二先收拾你。」看你再怎麼耍嘴皮子。
彎刀一翻,發出鏗鏘的鐵器聲響,生性凶殘的梁二向來莽撞,大刀一抄便沖上前,虎虎生風地要翻重達百斤的利器,即使站立不動也能輕易感受到刀身揮動的驚人風勢。
眼看著閃著寒光的刀刃就要落在紫竹身上,只見他毫無慌色的舉起右腕,對著梁二的方向劃了個圓,他手上的刀竟然不翼而飛,飄浮在一臂之外的半空中。
這是妖術,胡大等人紛紛暗自心驚,無不想著該如何破解他的妖法。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別再執念過深,殺戮和妄念只會加重你的罪愆。」人若不知悔悟,上天也無從寬宥。
「少妖言惑眾,沒了刀,我一樣能將你碎尸萬段,你休想得意。」雕蟲小技,他的陰風十八掌可非浪得虛名。
梁二太過自負了,自以為掌法天下無敵,他能使邪術奪走他的刀,可躲不過修練近三十年的內力,他一出掌便能震碎他的心肺。
但是他的腳才跨出一步,忽地像是生根入地一般,腰際以上猶可行動自如,毫無滯礙,卻完全定住,動彈不得。
胡大和燕三眾人見狀知其有異,便將風嬤嬤事先準備,裝有黑狗血的罐子朝紫竹擲去,以為此舉便能破了邪魔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