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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柳 第25頁

作者︰寄秋

「什麼考驗?難不成大士有托夢告知?!人都快燒死了還管他能不能插手,你真能無情地冷眼旁觀?」她做不到。

「淨水……」不是無情,而是無能為力。

「不行、不行,我一定要救綠柳,你們不許攔我……咦,我怎麼動不了?誰拉住我……快放手,放手啦!我要救綠柳……」

一陣無奈的嘆息清幽揚起,眾人看著淨水像溺水的鴨子劃動雙臂,有些不忍心她的後知後覺,遲頓到沒發現他們一行六人早被人施法定住。

不然哪輪得到她大吼大叫,滿臉焦慮的風家兄弟早一馬當先的沖出去,先把奔入火場的麼弟拖離大火,不讓他以身涉險。

什麼樣的試驗需要以人命當賭注呢?青蓮無語地望向無垠天際,在心里問著菩薩。

心無罜礙佛自在,心中有佛無情愛。

遠處傳來銀鈴聲,梵音處處。

「你快走,不用管我死活了,反正我對你存心不良,你何必費心救我。」活著跟死了有何兩樣,不會有人在乎她。

「別這麼說,婆婆,人命都是可貴的,不可輕言放棄,你靠著我,小心走。」好熱,熱得她的肉身快融化了。

「什麼婆婆,我是明王妃,高高在上的王爺元配,你這賤丫頭……咳!咳……要恭恭敬敬地喊我一聲王……王妃……」她不需要人扶,她是打不倒的明王妃。

一陣濃煙嗆得張靜蟬熱咳不已,她捂著發疼的干澀喉頭皺緊眉,明明難受得很卻十分固執,不讓人靠近地堅持王妃的尊榮。

她在張廣遠的扇動以及張玉琳的撒嬌攻勢下,沒多想地配合他們的計劃,她心里想著不過是讓小王爺心甘情願納妾,應該沒那麼難吧?

誰知她的腰骨真的犯疼,下了幾針就沉沉睡去,等她醒來已是一片煙霧彌漫,到處都是火,根本沒一處可逃生,她被困在火中。

原本以為會這麼死在火里,沒想到見到火勢漫燒的綠柳去而復還,她本來已經離開靜蟬別院,打算轉返月落居,卻因擔心王妃安危而折了回來,兩人同陷火海之中。

「人壽不過短短數十年,轉眼成空,虛名浮華全是身外之物,有人惦著金銀,有人惦著兒孫,但有誰能帶著走呢?」最終是白骨一堆。

「少……少說教,你一定背地里嘲笑我是個被棄的老婦,丈夫不要我,又無兒女送終,每日睜開眼就為了等死。」哼!她偏不死,如芒刺在背地讓所有人休想順心。

「笑罵皆由人,心清目即明,這些年你可曾看過別人笑過你?」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她把自己困在痴嗔貪怨里太久了。

她頓了一下,目露不甘的一嗤,「他們敢嗎?」

「不是不敢,而是同情你是可憐人,你沒發覺王爺一直在彌補對你的虧欠嗎?」她若不睜開眼,永遠也看不清眼前的迷霧。

張靜蟬一听,怒得想以杖擊人。「誰是可憐人?!你給我說個清楚,我是王妃,人人敬畏如神的明王妃,誰敢說我可憐,我不需要他們的同情。」

她激動地揮著手,臉色漲紅,一點也不認為自己很可憐,她才是掌控全局的人,任誰見了她都得必恭必敬,任她使喚。

她是無可取代的,尊榮華貴,除非她死,否則誰也拿不走她王妃的地位,呼風喚雨無所不能,每個人都要看她臉色行事。

即使是王爺也要退讓她三分,正室身分沒人能動搖。

「自怨自艾,怨天尤人,不思賢名而妒恨在心,一味怪罪他人不肯解開心結,王妃之位能為你帶來什麼?」除了浮名,只有空虛。

「你……你知道什麼,我為什麼要看他們稱心如意地在一起,那是我的丈夫,允諾要讓我依靠一世的良人,她憑什麼搶走……」曾有的恩愛柔情全是她的,為何她不能保有它?

她怨的不是夫婿的負心,而是另一個女人毀了她一生所托,若沒有裘冉兒的出現,她始終相信丈夫所承諾的一字一句,堅信自己是他最鐘愛的妻子。

有時女人的想法很奇怪,她們不怨傷害她們的男人,反而認為他只是一時受到迷惑,到最後總會回到自己身邊,真正該受到譴責的是引誘男人的狐媚貨。

「既然你有諸多不甘,為什麼你還要將曾受過的苦加諸于我身上,你不也鼓動男人納妾?」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是婚姻制度不公之下的受害者,反過來成了加害者。

「這……」張靜蟬頓時無言,眼中流露出一絲脆弱的哀傷和孤寂。

「婆婆,我們別提這些傷心事了,我扶你到角落去,別讓煙給嗆了。」陳年的舊瘡得慢慢掀,撕得太猛只會再度流血難以痊愈。

瞪了她一眼,張靜蟬半推半就的讓她攙扶。「別以為我會感激你,女子生得太美就是禍害。」

「是的,婆婆,柳兒謹記在心。」美丑本是天生,無從選擇。

「哼!刁胚。」就會做做樣子,擺出好媳婦嘴臉。

綠柳聞言只是笑笑,並無太多的表情,她扶著看似頑固,實則心已軟化的張靜蟬,低著身前行,極力避免被煙嗆昏。

四周的火越來越盛了,幾乎阻斷了所有退路,她只覺得遍體越來越灼痛,火舞的張狂讓她快承受不住,她不認為自己能以肉身活著出去。

木生于水而亡于火,火遇木則必熾揚,柳屬木,怕火,她雖是仙子之身,卻畏于火,盡避她能使仙術,但一遇祝融亦難以施展。

火,剝剝地燃燒著,濃嗆的白煙不斷地由斷裂的梁柱、石板下冒出,很快地順著密不透風的通道飄向兩人,稀薄的氣流一點一點地減少中。

或許,該是她回去的時候到了,上天發了天火引她回轉天庭,人間一十四年她識得情愛也該知足了,再怎麼放不下也得舍得。

「柳兒……娘子,你在哪里?回答我一聲……咳咳……咳……咳……娘子……你在……哪里……。」

是她的錯覺嗎?人之將死會產生幻相,心之所系的人將會在最後一刻浮現,她就快超月兌了吧!身子輕盈地往上飄。

「她在這里。」

張靜蟬良心發現地高聲一喚,她眼見綠柳為了救她而被掉落的屋瓦砸傷,心有不忍地回應遠處的召喚,眼神復雜地瞧著氣息漸弱的女子。

她把能找到的所有的水都用在她身上,自己卻滴水未沾,明明汗濕了又干,干了又汗流滿面,仍強撐身子護她一個沒人願意親近的老婆子,她這是何苦來哉呢?她對她並不好,還處處刁難,她為什麼肯為她受罪?

「娘子……柳兒……你在哪里?我看不到你……你回我一聲……我來……帶你出去……」

「這里、這里,快把這個累贅拖出去,她讓我不能安靜等死。」死了也好,省得惹人厭煩。

「大娘?」

听聲辨位,一張被煙燻黑的臉從大火中竄出,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以濕巾捂住口鼻的張靜蟬,她除了外表顯得狼狽外,並無受傷的跡象。

反倒是倒臥她身側的綠柳滿身是火灼傷的痕跡,衣服殘破緊閉雙眼,靈璨的水眸緊閉著,一如死寂的枯木。

趙玉塵的心重重地一抽,幾欲昏厥,雙腿有如千斤般沉重,每走一步就撞擊心口一下,痛得他不想再往前,面對殘酷的事實。

她,死了嗎?

「還發什麼呆,再不把人帶出去就沒救了。」可別在這節骨眼上又犯傻了。

「大娘,你……」他想救妻子,但也不能棄她不顧。

瞧見他眼中的猶豫,張靜蟬很生氣地大吼,「快走、快走,看到你們一副夫妻情深的模樣就礙眼,你們離我越遠越好,我不想看見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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