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出口假亦真,是人、是仙全靠蓮舌如何搬弄。
「啊!這個……」他難為情的搔搔發,笑得好不靦然。「你真的很美,宛如仙子一般,所以……所以我就想讓所有人知道你是我娘子。」
「你又見過幾個仙女了?」瞧他都急出汗了,怕她生怒似。
「一個。」他比出一根指頭。
「一個?」她不解。
「娘子你呀!」他揚唇一笑,習慣性伸手一攬。
小王爺愛抱人的毛病是從娶妻之後才發作,動不動就將妻子往懷里塞,無視他人的側目,他認為和妻子親近不無不妥,未違禮法。
可是他這份樂趣不斷被剝奪中,主因是鹿兒的出現。
「喂!喂!喂!別又來了,離我家小姐遠一點。」要抱出事來可怎麼得了,她得防著點。
趙玉塵忿忿不平的瞪視她,「柳兒是我的娘子。」
「那又如何,很快就不是了。」等她們回到天庭後,他很快就會淡忘掉。
「你說什麼?」他突地捉住她的雙臂,十指掐入她的肉里而不自知。
「放手、放手,你捉痛我了,我什麼也沒說,你听錯了。小姐,快來救我,他又傻了……」要不是她不能隨意使用法術,定將他變成一顆石頭。
禍從口出,自作孽的鹿兒高喊著救命,巴望著仙子出手相救,一遇到發狂的傻子,縱是神獸也束手無策。
「夫君,別鬧她了,鹿兒那張嘴向來愛胡言亂語,听听也就罷了,你別跟她一起胡鬧。」鹿兒,你真多嘴。綠柳怪責的瞟去一眼。
「可是她說你不是我的娘子。」這點他絕對無法忍受,他沒法想象沒有她的日子。
「鹿兒是你娘子?」她眼露流光的問道。
「當然不是。」他驚駭又急切的一回,面上表情像是受到驚嚇。
「那麼你是忽然覺得她嬌俏可人,想休妻別娶?」她看了看鹿兒,笑意橫生。
他一听,臉色全白了,頭快搖到斷了。「沒有、沒有,你千萬不要別胡思亂想,我一點也不喜歡她。」
「客氣點,庸人,我好歹也長得稍具仙姿。」真不識貨,她起碼和仙子沾上邊。
鹿兒的抱怨聲听不進他耳中,他眼里看到的只有娘子一人,旁的事物一概入不了他的眼,視而不見。
「既然她不是你娘子,你又沒打算休妻再娶,為何你緊捉著她不放?看得為妻好心酸。」人是不傻了,可是卻呆了點。
「啊!什麼……」低下頭,他嚇得整個人趕緊彈開。
不是松手,而是推,趙玉塵突生蠻力似的將鹿兒推向牆邊,神情惶恐的不在乎她是否會因此而受傷,急忙忙地上前擁住妻子。
他還是有幾分傻氣,這是天生的,改變不了,過于純厚的人在聰穎的妻子面前總是吃點虧,被她捉弄一番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事,愧色染面。
「以後我說的話才能听,其他的閑言閑語就左耳進右耳出,你熟讀聖賢書,理應分辨孰真孰假。」要是她不在他身邊,他豈不是讓人誆了去。
尚未離開,已為他憂心的綠柳眉頭深鎖,她能幫他防得一時卻防不了永遠,虎視眈眈的張廣遠還巴望叼走他嘴邊的肥肉,她真懷疑自己能否放得下、走得開。
趙玉塵點了點頭,「都听你的,娘子是天底下最聰明的女子。」
「少抹蜜了。」她笑開了一點愁色,轉頭看向撞得昏沉沉的鹿兒,「沒事吧?小多嘴婆。」
「沒事、沒事、我好得很。」鹿兒暈頭轉向的沒听清楚她的下一句話。「對了,那個風流鬼要我代轉告你一聲,眼高于頂的王妃要見你。」
「他告訴一頭鹿?」听那聲慘叫,可見是遇到天敵。
她很得意地仰起下顎,「她以為我躲在樹後。」
鹿兒時而恢復鹿身,時而以人的姿態出現,當討厭的人一來到,她便以鹿的模樣追咬,逼得對方不敢妄進一步,落荒而逃。
而當人的時候當然是侍婢裝扮,用以對付老想偷香的小王爺,人與獸變來變去不出紕漏,眾人只知少王妃養了一頭不馴的鹿,以及收容了一個放肆的丫頭為婢,不知人獸皆是她。
「王妃找娘子有什麼事,不去成不成?」王妃對她並無好感,三番兩次地想找借口趕她出府。
「我怎麼曉得,你不會自己去問她,她也算是你半個娘。」鹿兒沒大沒小的隨口一應,絲毫不見婢樣。
「鹿兒,少說兩句。」她怕天不翻轉嗎?「夫君,別糊里糊涂的闖進王妃居所,我去去就來。」
「可是她處處刁難你,不讓你好過。」都是一家人,為何王妃不肯放過娘子呢?
縴指輕點他唇上,綠柳不讓他說下去。「你不是才說我是天底下最聰明的女子,王妃又不是豺狼虎豹,豈能難得倒我」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兵書上說的,我怕她又要趕走你。」他真沒用,連自己的妻子都保護不了。
她淡笑,頗感欣慰,「她有她的張良策,我有我的過牆梯,你好好地熟讀兵書,融會貫通,也許有朝一日會用得著。」
「娘子……」他還是不放心。
「記著,你是小王爺,是做大事的人,我不可能時時刻刻的陪在你身邊,你必須學著自己作決定,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漢。」
就是這種語氣,帶著訣別意味,所以他才日漸不安,好像她隨時做好離去的打算,竭盡所能地安排他往後的日子,不讓他頓失所依,能獨當一面。
趙玉塵十分不喜歡那種即將失去的感覺,他可以不當小王爺,也能放開所有的榮華富貴,只有她才能充盈他的心。
望著她遠去的背影,他浮上一個念頭,他一定要和她做一對真正的夫妻,不論用什麼方法也要留下她。
第四章
那是一個陰暗、毫無生氣的院落,老樹叢生遮蔽了天日,蓊蓊郁郁微散寒意,清風吹不進庭園中,百花難養。
十分孤寂的感受,當真一朵花也沒有,草木都顯得憔悴,垂頭喪氣地等著枝枯葉干,慢慢走向死亡,一如此處的主人。
位高權重的明王爺未迎正室前本就有諸多侍妾,在娶進張氏為妃仍有不少風流韻事,女人一個換過一個,新人舊人同處一室,樂得左擁右抱,坐享齊人之福。
身為王妃就該有容忍之量,原本她也能容許夫婿納入一個又一個的新寵,只要不危及她王妃的地位,再多的女人也不過是一時的迷戀,喜新厭舊的丈夫很快就生厭了,棄之偏房不聞不問。
可是一名女子的出現改變情狀,她不僅得到王爺的專寵,還令他百依百順的傾倒,不但用八人大轎抬進門,甚至奪走王妃的權力,與她平起平坐,恍若側室才是正妃。
王妃失寵了,因為冉夫人,縱使日後王爺仍迎娶其他新妾,但江湖出身的裘冉兒才是他的最愛,他一日不見她便寢食難安、無心作樂。
忍不了空閨寂寞的張氏卻無能為力,只能靜待久久才露面一次的丈夫,言不及義的只說上兩句話就走,毫無溫存之意地讓她獨守冷床。
她不妒,不怨,不恨嗎?
偏偏她又生不出兒子,一次又一次受孕,一次又一次地與她無緣,每當喜訊一出便流掉,前後多達七次,最後竟傷了身子,再無生育能力。
這全都要怪與她爭夫的裘冉兒,要不是她霸著丈夫不放,她也不會傷心過度而動了胎氣,從第一個足七月的孩子胎死月復中後,她便留不住任何一個嬌兒。
恨意支撐她度過每個清冷寒夜,她用恨來滋養生命,活著的唯一目的是讓裘冉兒痛苦,她要像根刺一樣地不時扎著她,讓她坐立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