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修羅……」一聲輕若未聞的申吟從床邊傳來,她頓時一驚地想起某個也該在這里的人。「雷,是你嗎?」
「瓶兒,你……你一定會沒事……我絕不會讓你……有事……」拚著最後一口氣也要護她周全。
一听見風怒雷氣若游絲的低吟,臉色驟變的瓶兒連忙伸手一模,「你怎麼了,為什麼濕濕的……啊!是血,你受傷了?!」
天哪,她居然會讓這種事發生,人就躺在自己身邊,而她卻遲頓到不曉得枕邊人遭逢危難,還一味地和入侵者閑話家常,實在太不應該了。
她一急,根本忘了自己身懷仙法,心亂如麻的來到他身邊撫著滿身是血的軀體,手足無措地只想知道他好不好,是否安然無恙。
事不關己,關己則亂,神仙也有力猶未逮的一刻,當在乎對方勝過自己時,周遭的事物全都不見了,只剩下掛在心頭的那個人,她著實慌了思緒,不知如何是好。
「一點小……小傷,不凝事……」風怒雷點住胸口三大穴,怕她擔憂地低語安撫。
其實他很清楚自己挺不了多久,過重的傷勢已讓他雙目出現疊影,大量失血造成他氣虛無力,能不能挺起腰再戰他也不知道。
他在硬撐著,不讓葉半月的詭計得逞,就算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一點小傷?哈哈……到死都還逞能,心口那一劍刺得有多深,我不用說相信你也明白死期不遠了。」他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還想哄心上人放心。
「什麼?死期?!你的心……」瓶兒嗚咽地哭出聲,淚如雨下。「我看不到、看不到,你的傷在哪里……給我光、給我光,我要看見你的傷……」
她慌得不能自己,模黑地伸出織臂,越急越成不了事,眼淚撲簌簌地流下雙頰,心慌意亂的看得梁上喜鵲直罵她笨。
「笨瓶兒、笨瓶兒,你是仙子吶!你不會變出光呀!笨頭笨腦不知在想什麼。」有這種笨主子真是可恥。
「對喔!我是仙……」
眼淚一抹,瓶兒縴指朝空一指,霎時光明大放,如白晝般亮得黑暗無所隱藏,一桌一椅清楚可見,連細微發絲都能一目了然。
她第一眼就看到渾身已被鮮血染紅的風怒雷,剛才抹盡的淚水又奪眶而出,滴滴晶透如珍珠,無可遏止地滴落他衣襟,血跟著淚水暈開了。
瓶兒沒做多想地將手拂過他胸前,淡淡金光拂照大大小小傷口,她雖是天庭仙子卻無治愈能力,只能止住沁流不止的鮮血,讓他得以稍作喘息。
「我幫不了你、我幫不了你,我真沒用,你不能死,千萬不能死,我要和你做一輩子人間夫妻……」她都決定要違背天命了,他不能留下她一人。
「別哭,瓶兒,我早該死了,能活到現在遇見你,我已經很滿足了。」她讓自己懂得愛人的滋味,他死而無憾。
風怒雷撫著她帶淚臉龐,內心既不舍也心疼,愛人的眼淚讓他想起娘親臨終前的淚水,充滿不甘和慈愛,以眼神叮囑他要勇敢活下去。
「不,我不讓你死,一定有辦法救你,我要想一想……牛頭馬面兩位大哥還沒現身,表示你陽壽未盡,我可以……對了!淨水,找淨水救你,她是菩薩手上救命的聖泉……」
身隨話落的移動,瓶兒在心急之際想到同時下凡的姊妹淘,眼中頓生希冀之火,一心念著要找到她,雙足落地便往外沖,渾然不顧怕冷的自己只著單衣。
「你想到哪里去?」一把閃著寒光的長劍阻隔去路,冷言如霜。
「我要救人,你快讓開。」再遲就來不及了,風怒雷的傷拖不得。
「我想殺的人,沒人救得了,何況你也別想活著走出去。」果然是絕色佳人,難怪修羅不惜舍命救她。
若非先愛上恭主,他定會為她動心,美人多嬌,叫英雄競折腰,可惜,花開遭風雨,一夜雨飄零,注定薄命。
瓶兒一見他冷酷的舉起劍,明眸清澈地直搖頭。「殺人是不對的行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菩薩是寬大的,定會原諒你的過錯。」
人誰能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少說教,納命來。」他不成佛,也不信菩薩,他只相信手中劍。
「哎,你嗔心過重,執迷不悟……」怎麼不徹悟呢?人生苦短,為惡之人豈有善終。
一把劍橫來,為她擋去葉半月落下的殺意,兩劍相擊鏗鏘出激烈劍光,一道鷥猛的身影護在她身前,將她往後一推。
「殺個手無寸鐵的弱質女子,你鬼夜叉的名號還真響亮,有本事就沖著我來,別用你那張丑臉嚇著我的小瓶兒。」
「夜修羅,你敢嘲笑我?!」他饒不了他,要將他千刀萬剮。
臉上的胎斑是他最深惡痛絕的印記,說不得也踫不得,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污點,即使是天生的,依然是他心中不容觸及的痛。
因為它,他遭到父母棄養,因為它,他不敢向心儀的人言愛,也因為它,他處處受人歧視,無法像個一般人一樣享受平凡的幸福。
他痛恨它的存在,更不許任何人提起,對他而言那是惡鬼的烙印,讓他抬不頭見人。
葉半月被激怒了,忘了原本打算要慢慢折磨死對頭,他雙手握劍全力往前揮砍,亂了章法。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他有傷在身,你再不住手,我要生氣了。」急得直跳腳的瓶兒在一旁大聲嚷嚷,不忍心臉色發白的風怒雷再受重創。
「少唆,等我了結他後再送你上路,不用焦急。」他們兩人都得死。
「用說的說不听,只好……讓你不能動。」她口中念念有詞,揮指成芒。
一道金紅色光線由瓶兒指間射出,直入葉半月眉心,他怔愕地訝了一聲,身子猶如凝結似,竟然一動也不能動地僵立著。
他直覺認為遇到善于點穴的化外高人,不信怪力亂神的他從沒想過有神仙下凡一事,縱使先前突然亮起一室光明他也沒多想,只當是有人暗助點了油燈。
「你……你做什麼?」受制于人,他臉上終于出現一絲駭色。
瓶兒甩甩手,很不高興地戳了他一下.「就跟你說別拿劍亂揮,你為什麼不听人勸,我大哥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恨,非要咄咄逼人?」
「馬上放開我,否則……唔,唔……」竟敢這般對待他,他一定要將她撕成碎片。
「哼,平靜多了,沒了嘴巴看你怎麼嚷。」瓶兒拍拍手上的灰塵,十分滿意的點點頭。
鞋子除了可以適足外,還能用來塞嘴洞,果然是好東西,她真是聰明絕頂,懂得善用其物。
「啊!對了,你要不要緊?不要亂動,快回床上躺好。」一處理完毫無悔意的葉半月,她連忙回身,扶著重傷的男人躺上床。
「瓶兒,你……」風怒雷有無數的疑惑待解,卻又不知從何問起。
他其實心中已有答案,卻不願擦亮金眼看個仔細,心知有些事一旦說破,兩人怕無以後。
瓶兒縴指一點要他少開口,養足精神。「等你好了再告訴你好嗎?」
「現在。」他雖虛弱得舉不高雙臂,但抱她的力氣還有。
「你要我當著外人的面坦白我的秘密嗎?」她私自下凡的事,越少人知情越好。
「送走他。」他相信她辦得到,只在為與不為。
「你……」她嘟起嘴,對他連受了傷都要發號命令感到不滿。「好嘛!好嘛!我是看在你有傷在身才讓步,別老是對我大呼小叫。」
臉色蒼白的風怒雷縱使已氣息薄弱,可瞪人的功力不減,他黑眸一沉,縱有不願的小女人也只是嘟噥兩句,沒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