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很美,艷麗無雙,在這圈子里是眾所皆知的美女,舉手投足間都散發撩人的風情,魅力無限的迷倒一干裙下之臣。
但是後起之秀急起直追,比她美的大有人在,要是她的後台不夠硬,很快就會被追趕過去,成為乏人問津的明日黃花。
因此,她對人的不信任可見一斑,即使身邊圍繞著無數的仰慕者,她仍空虛寂寞得像快死掉似的,渴望有個真心關心她的人在身邊。
而她對生性冷漠的阮深露在意的程度,已超過朋友的界線,變質為她說不出口的感情,她是唯一不會瞧不起她為成功而出賣的知己。
「多喝水,你的皮膚已出現老化跡象。」阮深露仍自顧自的提醒她。
「露露——」她竟然不理她。
「小心保護喉嚨,別忘了你是演員,聲音很重要。」除非她打算演啞女。
生氣的向如虹冷沉著聲音。「如果有一天我不紅了,你會養我嗎?」
頓了一下,阮深露語氣不變的回道︰「不會。」
「這麼無情?你的命是我救的,你屬于我。」這是她欠她的。
說來無理取鬧,但卻是她表達不安的方式,把男人當跳板利用的向如虹開始焦慮,最近她和包養的金主鬧得不甚愉快,好幾部戲的戲份莫名其妙的減少了。
原來她就有輕微的憂郁癥,太容易受環境影響而陷入自怨自哀的境界,她擔心沒戲好演,害怕哪一天失去掌聲,更恐懼容貌老去。
再加上成名的壓力,以及流言蜚語的流傳,將她的身心繃緊到最極點,躁郁的現象也越來越明顯,總認為每個人都想害她,對她不懷好意。
當避無可避時,她會逃到最安全的地方,尋求暫時的庇護,對世事不冷不熱的阮深露便是她最後的避風港。
毖情冷性的人不會背叛,因為他們懶得多此一舉。
「向小姐,你該背台詞了。」阮深露的態度依舊如故,不見多大變化。
「你……你就不能稍微有點感情嗎?抑揚頓挫是人的七情六欲表現,你不要像敷衍別人一樣的敷衍我。」她是獨一無二的,沒人能與她相提並論。
「你認識我三年了,你認為我改變的機率有多大?」要求她所沒有的東西,實在強人所難。
「零。」向如虹沮喪的垂下頭,抑郁的回應。
「既然如此,那就沒必要再提。」她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少了紛擾。
只是……
最近老是覺得耳邊有道聒噪聲音如影隨形,一個勁兒地打擾她尋求安寧的情緒,在最不經意的一刻冒出,驚擾得她難獲平靜。
男人,是她沉重歲月中最不需要的負荷,她會想起南宮焰絕不是對他動心,而是他實在太吵了,吵得她心緒大亂,沒法安定下來仔細地想一想。
阮深露沒發現自己此刻的表情是柔和的,帶點滲蜜的甜意,與平日的冷淡大為不同,也引起某人的嫉妒和不平。
「你該不會瞞著我談戀愛吧?」向如虹妒恨的說道。
安發下的清眸閃了閃,黑如夜空。「有人會喜歡古里古怪的丑女嗎?」
「你不丑。」她有走伸展台的本錢,端看她要不要。
「是不丑,但誰看得到……」她忽地一頓,話說一半便沒了下文
艷妝下的貓眼微微一眯。「露露,你讓我以外的人看到你的長相了?」
直覺的,向如虹聞到一絲不對勁,她上身前傾想看出蛛絲馬跡,冷視身影忙碌的助理。
「你不上戲嗎?」阮深露故意不看她,從容地做著日常工作。
這是一出時代背景設定于民初的單元劇,分上、中、下三集播出,向如虹在劇中的角色是刁蠻的千金大小姐,作風洋派又勇于追求她想要的人生。
原本內定她是第一女主角,可是一開演後才發現她是為人抬轎,雖然勉為其難為新人造勢,可少得離譜的出場次數著實令人不滿。
因此,她也有些刁難劇組的意味,故意遲到耍大牌,一會嫌伙食差,一會嫌其他演員表現太差,東挑一點麻煩,西搶一些鏡頭,把劇組人員搞得天翻地覆,人仰馬翻。
然而以她的知名度還是有些賣點在,所以大家是悶在心里,敢怒不敢言,由著她拖延進度,這種遷就的心態反而造成她的驕矜任性。
譬如現在,她的老毛病又犯了。
「不拍了,沒意思,一個個爛得要命,平白浪費我的演技。」她還沒老到可以教學生,叫副導的外甥女去吃屎吧!
目前的劇情主線圍繞在十七歲的第二女主角身上,她飾演的是貧窮賣花女,與富家大少有段若無若有的情感糾葛,和女主角爭同一個男人,而且還爭贏了。
所以,一向高傲的大明星怎麼容得下別人搶走她的光芒,喊一句牙疼就罷演,拉著拖把頭助理就往外走,絲毫不顧接下來的戲是否會開天窗。
不過,這也是她在演藝圈中生存的手段之一,一來抗議制作人不公,故意壓制她的演出空間,二來好上上新聞版面,為自己制造更多曝光的話題。
向如虹不笨,甚至可說是狡猾精明,她懂得如何哄抬身價,博取眾人的注意,只有她能踏著別人的肩膀往上爬,不可能自貶格調幫他人發光發亮。
自私是人的天性,「利用」是互相的,如果未蒙其利反受其害,她說什麼也咽不下這口氣。
寧可我負天下人,也不讓天下人負我。曹操的一句話扭曲了她的道德觀,因此在該反擊時絕不手軟,在劇情最高潮處撒手不理,大家才會記取得罪她的下場。
「你不說我兩句嗎?」看阮深露一臉平靜地接受她的張狂行徑,內心反而不平靜的向如虹更加憤怒。
「生命是你的,你想怎麼揮霍是你的事,旁人無從置喙。」她的工作是將她妝點得艷光四射,以絕美的容貌迷惑世人。
她冷笑。「你是旁人嗎?」
曾經一起在鬼門關前繞了一圈,她們的生命已連結成一體,誰也離不開誰,她休想撇清兩人的關系,到死她都會拖著她一同下地獄。
向如虹的感情觀十分病態,她不愛男人只愛女人,對于她所在意的人、事、物,她會緊緊捉住不放手,把一切掌控在手中方能安心。
所以她一點也不在乎自己跟幾個男人上床,他們要的是她的身體,而她從他們身上得到利益,各取所需不吃虧。
「人,孤孤單單的來到人世,也孤孤單單地一個人走,除了自身外,誰都取代不了自己。」換言之,人的言行舉止由自己負責,誰也插手不了別人的人生。
「哼!誰說我會一個人走。」她笑得很妖異,眼挑如媚。「我死也會拉著你。」
當她開玩笑的阮深露不以為意。「等時候到了再說。」
她不快地一瞪,認為不受重視。「露露,你知道我為什麼特別喜歡你嗎?」
她靜默。
「因為你像一面鏡子,照出我丑陋的內在,讓我離不開你。」黑暗中的光明,光明中的黑暗,一體兩面。
「嗯?」她是鏡子?
不,她不是鏡子,她是最靠近死神的巨鐮,用來割開人們的咽喉。
第四章
「吃飯……」
華燈初上,月兔東升。
硬被拖來的阮深露一踏進以鐵條編成的大門後,先被迎面而來的濃烈香煙味嗆得氣管發癢,咳聲連連地以手掩鼻。
接著是重金屬樂團的陣陣鼓聲,隨後而起的是剌耳的貝斯和電吉他,室內回音隆隆,震得她耳膜幾近破裂,失去听的正常功能。
煙霧彌漫,酒氣燻人,雖然她鮮少涉足大城市的夜生活,但眼前的一切不難看出這是什麼地方,她所處之地是東區最熱鬧的PU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