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土深十幾公尺往上行竟步步維艱,險象環生難以辨認方向,幾度落下石塊阻攔前路,令人不得不在進退間小心謹慎。
一段路並不長,走來卻備感辛苦,仿佛一輩子那麼久遠,讓人懷疑永無止境,再怎麼努力也走不完,短暫的一生就此結東。
一道光透了進來,他們合力搬開倒下的墓碑,由一人通行的小洞鑽出。
徐徐的微風迎面而來,死里逃生的驚險令人頓感生命的可貴,迎向陽光的喜悅溢滿周身,美好而充實的感受到活著真好。
但是,在乎復余悸猶存的心情後,乍然一片空曠的視野映入眼中,第十九座墓圖蕩然無存,只有翻起的土堆和焦黃的雜草,以及公孫靜雲最心愛的隻果樹。
在這片荒蕪之中,除了他們,還有兩個正在抬杠的男人。
「喂!你這人真的很小人,說好了一人十顆迫擊彈,你竟然無恥的多藏三顆。」
「請別用自己的標準評量別人,別以為我沒看見你一口氣丟了八顆手榴彈,還貪心的想搶先引燃埋在地底的炸彈。」
「嘿!嘿!別跟我計較太多,不在乎過程,只求結果,反正效果頗令人滿意。」
「是不錯,該平的全平的,一望無際,省得雇工推平浪費錢。」
一只金算盤叮喀的撥動著,小數點遇五進位,個位一撥進十,十往上是百,再彈彈兩顆珠子,萬位之前多了上下兩顆大珠小珠。
若是雇工就得花上整地費三十萬,堆土機加司機十萬,工人薪資一十二萬,拉拉雜雜的零星費用加起來,六十萬起跳是跑不掉,甚至還有可能超支。不過聰明人不會將金錢虛擲,人要懂得變通,生財之道在于開源節流,一毛錢都不能馬虎。
嗯!他再盤算盤算,看還能省下多少,提報公帳自肥,免得門里的錢太多,堆到發霉。
「夏候淳、南宮焰,這地是你們鏟平的?!」
很好,做得很好,不愧是龍門五行使者,行動敏捷又快速,具爆發力,相當令人激賞。
「咦?焰,你有听見人在說話嗎?我最近耳朵不太靈光,老听見奇怪的異響。」別打擾他數錢,他正想著要朝哪只肥羊身上刮油。
「大概有鬼吧!你瞧這個灰頭土臉的女人有點面熟,好像在瞪我們。」嘖!真髒,活似泥坑爬出來的死尸。
夏候淳雙手抱胸轉收算盤,兩眼半瞇似在審視。「嗯……跟咱們家的皇甫妹妹很像,尤期是那件阿嬤時代的旗袍,上面的花色還真漂亮。」
「咳!咳!大哥,你看錯了,那叫泥巴。」而且還一路往下滑動,畫成一幅梵谷的抽象畫。
噁!胃有些翻動,他要是吐了一地會不會遭到追殺?
「火爆小子,你說我們要不要認她,門規里沒有不識自己人得受罰的條文吧!」洗發費三百元整,洗衣費五百元整,再加上到美容院清除毛細孔泥屑和做臉部去角質,大概要三千。
夏候淳順便把報廢的鞋子也算上一算,她從腳到頭,從里到外必須煥然一新變成人,起碼要花四、五千塊台幣,但不包括飯店住宿費,怕人家不讓她入門嚇人。
「我們當作沒看見好了,她那樣子會讓我們很丟臉,反正我們又沒陰陽眼,大白天不可能見鬼。」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個伙伴的南宮焰故意裝傻。
「也對,人鬼殊途,不用管她死活,記得設靈堂上香。」阿彌陀佛。
一說完,兩人當真轉身走人,看也不看臉色陰沉的皇甫冰影,還邊走邊吹口哨,將黑色鋼管的迫擊炮往肩上一扛,態度之囂張簡直叫人發指。
包可惡的是他們走到一半還會停下來,非常認真的研究帶肉的骨頭是男是女,左腿還是右腳,說著說著竟然吵起來。
直到兩道銀色閃光劃過,一個後翻,一個側地一滾才終止爭論。
「小魔女呢?」皇甫冰影怒問。
南宮焰故作驚駭的喳呼,「哇!表開口說人話,真是好不驚悚。」怕怕。
「你們有沒有想過我在里面?」
她要是難逃小魔女撒下的織天網,他們也休想會有例外。
夏候淳微笑。「妳的身手我們會不清楚嗎?這點小事難不倒妳,妳比我們預估的早三十秒月兌身。」十分遺憾,沒機會憑吊她的英姿。
「意思是這只是對我的測驗?」看她能力是不是以擔任木使者。
「不,是某人愛玩,我們覺得反正是助紂為虐,破壞善良風俗,不如一次玩大點,下地獄受審判也甘願些。」刀山火海下油鍋,早有準備。
不用問,某人是誰昭然若揭。
「那她為什麼沒來湊熱鬧,見到我這副狼狽的樣子,她肯定很開心。」說不定手舞足蹈的直拍手,還叫人拍照留念。
等等,該不會有隱藏式攝影機,故意攝下她落難的糗態。
「她有別的好玩事要處理,不克前來迎接妳出土。」
南宮焰肩一聳,走到公孫靜雲面前,一手捉住他的肩胛骨往上推,喀達一聲,月兌臼的骨頭歸位。
「艷色也跟著去了?」她幾乎不必用大腦去思考,也能猜到小魔女干了什麼事,譬如消失的靈石。
「五行使者另一個名稱叫奴才,她一天不奴役我們怎麼可能痛快?」有怪勿怪,別怪在我們頭上,情非得已——雖然他們玩得很愉快。
「你在推卸害死同門的責任嗎?」眼一瞇,皇甫冰影面冷得看不到笑容。
「呵呵……木使者,妳還是先擺平妳身後的男人吧!他看起來好像很不友善。」先溜為妙,她發起狠可是六親不認,「對了,路口那輛車將就著用,台灣人太有錢了,找不到幾輛符合妳身分的國產小車。」
不遠處,一輛拉風的紅色跑車停在路旁,重點是——它是敞篷的,若是多了三個一身泥濘不堪的駕駛和乘客,那——能看嗎?
「這叫將就用?你……跑得真快,果然貪生怕死的匪類都練就一雙飛毛腿。」皇甫冰影低喃著,有幾分被耍弄的惱意。
頭一抬,正對一張神色相當的臉,她暗叫聲糟,眼神閃爍的垂下目光。
「女人,妳欠我一個解釋,妳要現在解決還是先欠著復利計算,我不接受空頭支票。」她最好給他滿意的答復,否則……
滿臉陰色的公孫靜雲的看著被毀于一旦的家,心情糟得有如土石填滿的不是他居住十年的墓穴,而是把他的血肉也埋進去,化成春泥。
電腦毀了他不心疼,再買就有,以他的破壞能力,它們的壽命一向不長。
可是里面的資料卻是他累積十年有成的嘔血之作,歷經無數次腦力激蕩才小有成就,包括他快突破的龍門密碼,只差一步他便能進入華人最大幫派的電腦系統。
但是因為她,它們全成了瓦礫堆下的破銅爛鐵,連回收都是一種可笑,叫他怎麼能心平氣和的當沒這一回事,一點也不動怒。
「你覺得我責任重大?」她就知道安撫他絕不是件輕松的工作。
「妳故意把我推向別的女人。」還讓他自以為是他的錯,憋了一肚火也不敢朝她大吼。
「不這樣做,引不出那條蟲。」情侶吵鬧,第三者才有機可趁,就算沒法挑撥離間,起碼是得利的漁翁。
「妳可以偷偷告訴我,要我配合,居然、居然說那些鬼都不听的話。」他已經氣得不想再三重復,免得真吐出一缸血。
「以你的個性做得到嗎?」不到一小時肯定馬上破功。
鮑孫靜雲用力的瞪著她,一瞪又瞪,最後瞪到無力才不快的一吶,「妳不相信我。」
有什麼比心愛女子不相信自己更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