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對他疼愛的外孫女來說,人人畏懼的外公不過是裝腔作勢的老頑童,跟肯德基爺爺一樣和藹可親上毫無殺傷力,是個沒脾氣、好欺負的老人家。
「什麼叫只是小混混而已,你的危機意識埋在工水廢料下呀!對方明明是針對你而來,你還睜眼說瞎話,想要蒙我這老頭子。」
他氣呼呼地彈開她的手,賭氣地把茶喝光,不分她一口。
人都有弱點,他唯一的牽掛就是這個寶貝外孫女。
「哪有,誰說我是別人的目標來著,這道上有誰敢踫你老人家的心頭肉,道听途說的謠言當不了真的。」她矢口否認,無賴得很。
「有沒有你心里清楚,別人或許不了解你在想什麼,可你瞞不了外公這雙眼,它還很管用。」他冷哼了兩聲,抽回手不讓她玩他掌中的鐵球。
語塞的喬品真只是笑,視線往下看向沾了泥的鞋,難得未加以辯解。
她忘不了鮮血像花似地在她面前綻放,噴向她的臉、她的耳、她的發,洗也洗不掉地深烙心底,如同沾染聖血的十字架。
那是為了保護她的人所流的血,他們一個個毫無生息地倒在她四周,其中還包括她的親人,她再也沒有能力承受死亡,讓愛她的人為她犧牲生命。
「阿雀,你來告訴大小姐你查到什麼。」她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把事實攤開,她只會佯裝無事。
矮了半截的曲文雀並未起身,他跪著轉膝面對喬品真,表情一如對老爺子般敬畏。
「大小姐,姓全的小子真的要對你不利,他認為全老頭的死是你一手主導的,而且他也知道有很多兄弟還是挺你到底,所以想利用你來使兄弟為他效力。」
狼子野心,其心可誅。
喬品真輕嗤一聲。「你的消息倒是很靈通,幾天前的事都了若指掌。」跟鳳姊兒所透露的內容一致,簡直可以去結拜了。
沒什麼神經的曲文雀把她的諷刺當贊美,欣喜萬分地以為自己的能力受到肯定,一時興奮過頭,大聲說起探查情報的經過。
「大小姐的車停在‘嫉妒’酒吧前的空地好幾天,一直都沒開走,我們不放心就進去找九穹來問個明白,他是店里的保鏢兼打手,最清楚客人的動向……」
尤其是大小姐更不能待慢,九穹說看她那天一個人走向幽暗的巷道,于是他們一一調出路口的監視畫面,找出她當天行經的路線。
他們當然也瞧見幾條鬼崇的人影尾隨其後,手上明顯拿著致命武器,當時他們的臉色全變了,差點要砸了監視螢幕好救人。
幸好後來出現一個男人救了大小姐,兩人一直跑一直跑,跑出了監影器範圍,接著就不見人影了。
「對了,大小姐,那個拉著你跑的男人是誰?我們要不要送份厚禮答謝。」江湖兒女要懂得感恩圖報。
你敬人一分,人敬你三分,這是道上的規矩。
喬品真的神色忽地一變,不太自在。「送什麼?送你去打雜如何?」
還厚禮呢!她連人都賠進去了。
莫名其妙多個男朋友,還是強迫推銷,她根本來不及說不,他已經登堂入室,宣布主權,讓為之傻眼的她沒有拒絕的余地。
然後他就像風火輪似地卷進她的世界,用頂級神戶牛排收買將軍和夫人,擺平這兩頭凶惡得連賊都怕的大獒犬,接著問她家里的鑰匙擺在哪里,他好檢查安不安全。
凡事喜歡慢慢來的她怎禁得起他的快節奏,腦子都還沒開始運轉,他手中就多了一支剛打好的新鑰匙,有如一家之主般來去自如。
原本想找個人人商量商量,可是怪事年年有,她居然一個也找不到,他們似乎也遇到相同的難題,一個跟教鋼琴的攪和不清,一個和別人的女人來往密切,而小芹更厲害,她身邊貌似女人的美男子竟是她們開市第一個雇主之一。
抱喜發財不致喜到人人都發春吧!他們要賺的是綠油油的鈔票,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送我去當雜工可行嗎?那我就不能常常去幫大小姐搬家了。」直性子的曲文雀當了真,煩惱自己沒時間兩邊跑。
白眼一翻,喬品真微惱地踩了他一腳。「外公,你當年怎麼收個草包當手下,你沒發覺他少了大腦嗎?」
蠢得讓人不想欺負他,怕降低格調。
「他很真,沒什麼心眼。」這也是他一直看顧著曲文雀的原因。
在行動上,曲少雀夠狠,下手不留情地守住當初他留給他的地盤,可是論起算計人的本事,他真的讓帶他入門的人汗顏,沒人在一旁幫襯著,或許早被心機深沉的後起之輩給吞了。
而他老頭子就欣賞這份真,有此性情的人不會背叛,值得把命交到他手上,他會傻呼呼地捍衛到底,即使送掉自己的命也在所不惜。
「太真的人容易吃虧,你幫他換顆腦袋吧!」省得日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換腦袋……」駭然的曲文雀瞠大綠豆眼,驚恐地模著還留在脖子上的大頭。
「別嚇他,說說帶走你的男人吧。」這點他比較感興趣。
沒什麼好說的。她的表情如是表達。
「雀鳥仔捉來的人呢?他們真供出幕後主使者是全叔的兒子嗎?」
斑明,適時的轉移話題。老爺子揚眉一笑,嚴厲的神色頓時一化,換上慈祥的面孔。
「這你要問阿雀,我不管事已經很久了。」他把問題一搓,丟給底下的人去接。
他可是「退休」的老人,哪有閑工夫管年輕人的事,近來冒出頭的新生代哪懂得什麼江湖義氣,沒踢他一腳叫他滾一邊涼快就不錯了。
年近七十的老人家裝傻的轉著鐵球,作勢要倒茶避開外孫女的視線,頭才一低,整壺茶已涓滴不剩,只留下茶渣。
這丫頭居然用這一招回敬他,果然是被他寵壞了,刁蠻得很。
「老奸巨猾。」喬品真滑下扶手,直接坐在外公腳邊。「雀鳥仔,你沒把人搞死吧?」
一听見她的問話,曲文雀冷汗直流。「我……我……呃!這個……呵呵……不是故意的……」
「什麼不是故意的?給我說清楚!」她幾乎從他張大的嘴看到他喉嚨口,知道他要說什麼。
「我……我……」他遲疑地看了老爺子一眼,吞吞吐吐地說出,「呃!他們不老實嘛!所以……我就打到他們吐實為止。」
耙在太歲頭上動土,就算他不動手,他帶出來的那票兄弟也不肯輕饒,你一拳我一拳地當是練身體,下手毫不猶豫,又快又狠。
「然後一不小心就把人打死了。」可想而知的結果。
「呃!是……」頭低低的曲文雀非常不好意思,殺個人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不須有愧在心,但對面對喬品真時則不然。
江湖事,江湖了,這是長久以來道上的行事作風,連警察都不太想插手,睜一眼閉一眼的由著他們自相殘殺。
「好吧!那麼他們死前說了什麼,更有吐出個名字嗎?」她實在不想再沾染這些是是非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死在她面前的人實在太多了。
提起這事,草莽性格的大漢啐了一句問候人家老母的髒話。
「這幾個家伙口風太緊了,也不曉得有什麼把柄落在姓全的手上,我打到他們吐血才肯說了個全字,然後就懶得呼吸了。」
嗯哼!她就知道這顆光頭辦事只有半桶水。「尸體呢?埋了還是扔了?」
「兄弟們往山里一扔,沒給人瞧見。」他後知後覺地發現大小姐臉色難看,趕緊堆滿笑臉往後退兩步。
「你們這群只會使用暴力的豬,做事不會先思前瞻後嗎?你知不知道小赫有多努力將外公的事業漂白,你們又把一桶豬糞往他頭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