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輕輕的躍上楊雙亞貓似的眼,某道模糊如閃電疾光後的陰影忽然從她眼前一閃而過,讓她不自覺地瞠大雙眼。
難道是……難道是……不,不會的,是她想多了,不可能是那個,父親已將它毀了,沒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媽,去休息吧!等妳睡飽了我們再來想一想家在哪里。」她覺得累的輕聲一哄,扶著母親的手準備帶她進房間躺一下。
殊知許夢湖竟力量驚人地將她甩開,眼神煩躁地直嚷著要回家,用力地扯著女兒的手臂要將她往外拖,臉上表情看來十分迷亂。
看到這情景大家都傻了,不知究竟發生什麼事,怔了一兩秒才有所反應,連忙上前要阻止她。
可是更教大家錯愕的是她力大如牛,輕易地將人舉過肩往牆上一丟,細瘦的手宛如大力士一樣強而有力,沒人制得住她。
杜如月被她的手揮開後便倒地不起,骨骼發出移位的 達聲,擁著兒子往角落閃的戴美娜則是怕得嘴發白,猛吞口水在胸前畫十字架。
眼看著情勢就要失控,听到吵雜聲而出房門探頭一看的巫斯愕了愕,眼神轉厲地做了個手印,口念巫咒讓她的行動變遲緩,卻仍無法制住她瘋狂的行徑。
就在大家束手無策之際,跑回房里的楊雙青不知拿了什麼出來,忽地往許夢湖頸後一刺,她身體急抽了幾下,然後像是獲得平靜似微微一笑,往後一倒。
這時大家才看見他手上拿了一只針筒,里頭還有殘存的粉紅色液體。
「姊,嫣是不是用了那個東西?」他的手顫了顫,神情十分驚懼。
「我不知道,也許是受傷後的後遺癥,我不敢肯定。」沒有高科技儀器,她無法下判斷。
「那她究竟是死了還是活著?」他的手上還能感受到她跳動的溫脈。
死了、死了,她真的死了,你們要相信我,魔女莉莉絲的女兒不會撒謊,她死了很久很久了,眼前的是一具活著的尸體。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許夢湖身上,沒人在意放在窗邊的留聲機,那有個跳上跳下的小小人兒正努力地揮著手,告訴他們事情的真相。
被忽略的荷米絲很生氣的噘著嘴,化做一陣輕風弄亂所有人的發,再氣呼呼的回到她的家。
「媽,這東西很好吃,妳嘗嘗看。」
「嗯,好,我們小亞長大了,什麼都會做,媽很欣慰。」就著楊雙亞的手指,許夢湖輕咬了一口。
「媽的身體好多了吧!我看妳這幾日吃得特別多。」看在他們眼里是憂喜參半。
「胃口好自然就吃得多,看著你們健健康康的在我身邊我就開心了,哪有什麼病痛。」她笑著安撫女兒。
此刻的許夢湖跟尋常人無異,眼神靈燦精神,言而有物,看起來十分正常。
經過十多天的嚴密觀察,加上楊家姊弟神神秘秘的光波治療,她恍神的情況明顯改善許多,能吃能睡還能開玩笑,甚至幫著照顧脊椎摔斷的杜如月。
沒人告訴她那是她造成的,而她似乎也忘了有這回事,每天一起床就笑咪咪的,像個無憂無慮的大女孩,不知所有人都暗自為她憂心。
為了避免發生意外,戴美娜在雲中岳的要求下將兒子帶到紐約,暫時交由他父親保護,雲家在美國的勢力還沒人敢動。
表面的平和如一湖靜水,大家雖然裝得若無其事,但緊繃的心情仍未放松,時時擔心有變化,不敢輕易放松防備。
今兒個趁著天氣晴朗,陽光不是很強烈的時候,楊雙亞陪著母親在附近公園散步,走得不遠就幾百公尺而已,抬頭一望就能瞧見母女倆的身影。
「媽,妳的皮膚真好,用什麼保養品保養的,我也買來用一用。」半是打趣,半是迂回的打探,她試著從中找出端倪。
「哪有什麼保養品,不就是多睡少動,減少活動力,新陳代謝自然變遲緩。」有人是這麼在耳邊說著,她也就一直躺著不動。
「媽,妳說錯了吧!應該是多運動多喝水才能促進新陳代謝,體內的髒東西不排出來反而容易生病。」這是她在她十歲的時候解釋給她听的人體機能常識。
「是這樣嗎?」許夢湖皺了皺眉,想起什麼似的續言,「我記得躺在太空艙時,他們不是這樣說的。」
「太空艙?!」他們?
「很冷很冷的感覺,我的手腳都凍僵了,不能動……」冷得不想動,只想一直沉眠。
低溫冷凍技術。楊雙亞在腦中浮現這個專有名詞。
而他們可能指的是生化科技中心的研究人員,爸媽是在實驗室遇害的,受損的身體自然由他們帶走。
「啊!小亞,有人在放風箏耶!我們過去瞧瞧。」一時興起的許夢湖拉著女兒愈走愈遠,追著天上一小點。
「媽,走慢點,不要急不要慌,小心跌倒……」唉,真像個孩子。
楊雙亞此時的心情很復雜,既是歡喜有母親陪在左右的感覺,又怕這只是一場美好的幻覺,會在一剎那間消失無蹤,給她希望,同時也帶來絕望。
不管孩子好壞、高矮胖瘦,都是父母的寶貝。這是母親在她十五歲生日那年拉著她的手說過的話,她記得那時的草莓蛋糕特別香濃滑膩,有著母親深深的愛在里面。
從那之後他們家就不再出現點著蠟燭的蛋糕,生日從他們生命里徹底被遺忘。
「小亞,妳想不想回家?」低著頭微笑的許夢湖突然冒出一句詭譎的話。
「咦,回家?」他們還有家嗎?
「我帶妳回家,回我們的家,妳會喜歡有白白的牆,白白的天花板,還有穿著一身白的好人。」倏地捉住女兒的肘腕,她的笑溫煦得如春日陽光。
「媽,妳又累了是不是,我帶妳回去休息。」表情微慌的楊雙亞試著和她溝通,忐忑的心在看到那毫無溫度的雙眼為之一懼。
一回首,她赫然發現兩人已偏離小鮑園甚遠,從她的角度往後瞧只瞧見那棵高大槐木,再也看不到新屋舊宅。
她慌了,也深感不安,和母親重逢時的情景又浮現眼前,此際被抓握的痛楚遠不及心頭的痛,她和弟弟所害怕的事果然成真了。
「不怕喔!媽媽的寶貝,博士說妳只要乖乖的听話就會給妳糖吃,妳不能吵不能鬧,要安靜。」許夢湖邊說邊拖著女兒走,力氣大得讓楊雙亞覺得自己的手快被捏碎了。
「威廉•奈爾博士?」會是他嗎?
一個寧可毀滅世界也要達到目的的瘋狂科學家。
「沒想到當年的小女孩還記得我,妳跟妳媽媽一樣漂亮,讓人愛不釋手。」多麼出色的容貌呀!集上天的寵愛于一身。
樹叢後走出一排身著黑色西裝的男人,灰發的威廉•奈爾站在正中央朝她一笑,狡猞的嘴角往上揚,似在嘲笑她枉費心機的逃亡。
「你……你怎麼會來台灣?」想退後的楊雙亞反被用力往前一推,踉蹌幾步差點跌跤。
很想自欺地當什麼事都不知道,但她很清楚那是母親下的手,她親手將她送到惡魔面前。
「傻孩子,當然是為了妳而來,妳值得我親自來接妳。」多完美的小東西,那雙倨傲的眼始終不妥協,如同她發願救世的父親。
可惜不識相的人一向活不長,毀了極致的藝術品讓他深感痛心。
「我什麼也不懂,你捉我去是沒有用的,我不像爸媽有著絕頂的聰明才智,我只是替死人化妝的普通人,毫無價值可言。」
表能在白晝現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