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種不由大腦神經控制的反射動作,事先一點跡象也沒有,身體驀然一動未經思考。
在星光的照射下,她顯得明媚且多嬌,彷佛是稀世的夜光蝶僅能在暗夜里發光,帶來一絲屬于黑暗的氣息,高貴而神秘,充滿神聖下可攀的光暈。
一瞬間,他受蠱惑了,夜的滋長削弱了與之抗衡的力量。
「嘖!辨矩真多,你管社會道德的嗎?連人性也一並插手管束,你不覺得累呀?」眉一挑,傅青蘿笑笑地旋身一轉,放縱靈魂地飛奔。
她是自由的風,不受約束。
「若世上沒有罪惡我就不必多事,規矩不是由我制定,我只負責我份內的工作。」他不做超過本份的事。
道德是一座無形的枷鎖,存在與否在于人有沒有存心作惡。
「辛苦了,警察大人,為你致上最敬禮。」她曲膝行了個宮廷禮,取笑他的一板一眼。「可是世上若少了作奸犯科的壞人未免過于無聊,人人都是守規矩的好人還有什麼樂趣,讓神的日子過得太輕松可就是我們的罪過了。」
「謬語。」杜玉坎失笑地拉住她的手,避免她瘋起來便往馬路上街。
「荒謬,但充滿哲理,你不也贊同我的論調,沒有罪惡人生有何意義?不就等死而已。」人生若無味,何不了卻殘生。
人因為有了七情六欲生命才精采,好人、壞人,蠢人,聰明人,形形色色的人彩繪著世界的顏色,豐富了貧乏的心靈。
總不能所有人都穿灰色衣服上街,你微笑打招呼,我和善點點頭,不高談闊論,不爭先恐後,平和得宛如一座死城。
「犯罪率偏高不下要有理由的,光听妳這番言論就知道罪惡無法消滅。」認同不代表贊同,他也明白人性的貪婪有如一條巨龍,沒有饜足的一天。
暗青蘿將眼一瞇,看著握住手心的大掌。「難道你沒想過犯罪率不過是官方的統計數字,若是有效率地將這些幫派集中管理,才能方便監控他們的一舉一動。」
知道他們在做什麼便能有效的控制,雖然是不得不使出某些違法手段,但是和大規模的流血沖突,以及不定時的街頭喋血相比,掌握其動向就能適時遏止。
「人不要太嚴肅過日子,你每天盡心盡力地捉犯人可曾見他們減少?越捉越多煩不勝煩,感覺錯身而過的老老少少都有犯罪的嫌疑。」
這叫職業病。
「所以與其捉幾條小魚玩玩不如自己當老大,在海里稱霸唯我獨尊。」他意有所指地接道,由她話中的意思明白她認為一勞永逸的方法。
嘖!反應那麼快干什麼,起了個頭馬上接尾。「那是你的說法與我無關,我可是循規蹈矩的小老百姓,有口飯吃就很高興了。」
「為什麼妳說的話讓我有想笑的感覺。」杜玉坎語氣微諷地一睨。
暗青蘿裝傻地聳聳肩。「有些人天生幽默感不足,就像老虎不吃素一樣。」
「那妳呢!是老虎還是無辜的小白兔?」他反問。
「因為我出現在『拋物線』?」一個不該有她的場所。
「不,我懷疑妳才是『蝴蝶』。」看似無害的美麗生物,卻帶著致命的危機。
「我?!」傅青蘿訝異地睜大雙眸,像是听見一則不可思議的笑語,
「也許妳會加以否認,但我的直覺從未出錯。」她茫然的表情很真實,卻不足以說服他。
只能說她有演戲的天份,擅于掩飾自己的情緒,和他是同一類人。
「直覺是一種很抽象的東西,比鬼魅還難捉模,你不要已經見過我們家的蝴蝶了?」一只貨真價實的蝶科生物。
杜玉坎輕拂她的發,彈掉發上的碎緞。「她不是我要找的『蝴蝶』。」
「蝴蝶不都是一樣,該說你太挑剔還是難伺候?」肩膀顫了顫,她發覺他的舉動過于親昵。
是他天生對女性同胞體貼,或是別有用心?
「殺人和被殺妳說一不一樣?它們同樣有個殺字。」生與死決定了有罪與無罪。
面色一整,傅青蘿輕笑地仰望星空。「你不太容易相信人是吧!」
「人是世上最不穩定的因子,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斷力。」凡事都有變量,不可盡信。
「有人傷害過你?」她指的是被騙的經驗。
「不一定要有切身之痛才能感同身受,我是個警察。」而且專屬于特別行動組。
從他接觸過的政客中發現,高官沒有一個不說謊,他們視謊言為溝通管道,理直氣壯,毫無愧色,彷佛假的說多了就會變成真的。
他們可以佩侃而談國家大事,眼神正直,滿口憂民憂國的睜眼說瞎話,當著全國人民的面指鹿為馬,事後還能辯說鹿是馬的突變種。
台灣政治引發的社會亂相,使得他們警方的工作越來越難且繁重,藍綠對峙,國庫空虛,讓人民不安的想自尋出路。
于是智慧犯罪者日益趨多,透過信件、網絡找尋受害者,防不勝防地突增搜證的困難度。
好逸惡勞的人太多了,再加上失業率的攀高,挺而走險的小市民不得不以身試法,好支付日常開銷。
「是呀!好一個偉大的職業,連跳個舞都有閑工夫管,你不怕自己的判斷力有出錯的一天?」警察也是人,總有彈性疲乏的一刻。
「錯就讓它錯,總好過有人明知是錯卻執迷下悟,一意朝錯的方向走下去。」有些發惱的杜玉坎冷視著她,為她的迷途不知返感到煩躁。
多高尚的人格,他適合去布道。「那麼你是怕我畏罪潛逃嗎?」
暗青蘿指指他緊捉不放的手,嘲笑他的盡忠職守,一抓到可疑的嫌犯就不肯放手,執意要帶回警局偵訊,只差沒給她戴上手銬。
她不會自抬身價認為他對自己有意思,以他的外表來說,多得是女人倒貼,不缺她這道清粥小菜。
唯一的可能性是他認為自己有罪,為防她趁機開溜無從詢問,先預做準備「把押」。
生活在最黑暗的底層,傅青蘿對人生沒有遐想,她很現實的面對種種挑戰,從沒將感情考慮在內,她一直認為像自己這種投誠于惡魔的人沒資格擁有幸福。
什麼浪漫,什麼羅曼蒂克倒不如真實掌握自己來得實際,愛情比霧還縹緲,沒有容器可以盛裝。
「如果我查到妳的犯罪證據,妳是逃不掉的。」蝴蝶的雙翅飛不過太平洋。
他應該放手的,可是他下一步做的動作卻是拉近她,一派優雅地將她胸前的扣子扣好,不意摩擦她胸口那抹火燙過的痕跡。
在月光下,它看起來像是道烙印上去的幾何線條,張開又重迭的半圓,似魚又似瞳孔,在最靠近心髒的位置。
「那就歡迎你去查咯!我是奉公守法的良民,又是警察家眷,你的搜查過程會倍感艱辛,不過在這之前請先放開我的手,我怕有辱你的清譽。」
便宜可不能任人白佔,好歹也要劃清界線。
黑與白沒有灰色地帶。
「冥頑不靈。」他冷漠地落下一句。
「食古不化。」她哼的一聲反駁。
杜玉坎的眼一瞇,手勁一緊。「妳沒考慮過妳家人的想法嗎?在他們知道妳做了什麼事之後。」
怎麼會有這麼不自愛的人,好說歹說仍是一意孤行,不肯回頭。
「那你有沒有想過當自己親人被一群小混混圍毆成傷時,警察在哪里,他們維護的公理可曾存在?!」一談到她的家人,傅青蘿的情緒就會特別激動。
警察做不到的事就由她來做,自己的親人自己保護,她認為正義不只是遲到,而是早已死亡,死在金錢權力的游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