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妳這人有沒有禮貌,人家在跟妳說話,妳能不能不要一直吃東西,飯粒都掉在地上了。」真的很髒耶!毫無教養。
「人不是鐵,飯也下是鋼,可若是不吃飯,鋼鐵也會變成泥,我肚子餓了當然得吃東西,不然哪有力氣上課。」藍青凱神情自若的沾起便當盒旁的飯粒往牙齒一抹,然後非常孩子氣的再用舌頭卷進口里咀嚼。
她的幼稚行為看得韓安諾都快暈了,大氣一抽的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現在才第三節下課,妳就不能忍到中午嗎?」她又一臉嫌棄的瞧了瞧她便當里的菜色,「妳不知道我們有學生餐廳呀?」
油膩的肥肉,過黃的青菜,炸得太焦的豆干,有點顏色的蛋白……嘿!這是給人吃的嗎?她怎麼吃得津津有味,不怕食物中毒?她光看就想吐了,一點食欲也沒有。
「學生餐廳?!」藍青凱像遇到上匪打劫似的揚聲嚷嚷。「你們這里的學生餐廳根本是趁火打劫的土匪窩,一張餐券要五百塊,而且不保證一定吃得飽,食物少得像鳥飼料,口味淡得給豬吃豬都搖頭。」
不買餐券也沒關系,一盤菜兩百,一碗湯大概三口要價一百,其它高級一點的食材更是以貴制量,她不挑剔的盡挑便宜蔬菜來吃,一頓飯吃下來,起碼損失上千元,剛好是局里給她一個禮拜的午餐費。
而且還要拿發票報公帳,多點個人奢侈品都得填單子注明用處,表示未浪費公帑。
「我們不是豬。」講得好像他們多可憐似的,她吃的才是垃圾。
「唉!我知道、我知道,妳不用太自卑,你們都被集體化當豬養,難怪不曉得小市民的家常菜有多麼美味可口,簡直把人的心肝肺都融化掉了。」因為油脂太多了,油心油肝油肺都是油。
「真有那麼好吃?」韓安諾懷疑的瞧瞧那顆鹵蛋,感覺沒先前看的惡心。
「入口即化是給沒牙的阿公阿婆吃的,我們年輕人就該要吃這種帶有嚼勁的食物,才顯得我們活力充沛,朝氣十足。」嘖!說這麼多的謊話,將來她一定會下拔舌地獄。
藍青凱似是而非的論點吸引不少學生的注意,大家的視線假裝在看書,眼角余光卻悄悄的往她身上放,想看看她到底吃了什麼美味佳肴,贊不絕口的一口接一口不曾停止。
家境越富裕的孩子越難接觸平民化的一切,他們像是被養在溫室房里的花朵下禁風雨,鮮有機會看到一個五十元的便當,他們光給小費都不只這數。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當你吃慣了滿桌華麗菜肴時,就會突然對蘿卜干感興趣,然後想盡辦法耗費巨資買一罐一百元有找的腌菜。
不知是誰先開口說讓我嘗一小口,短短幾分鐘內她手上多了百來張餐券,要不是上課鈴聲響起,相信數目還會往上攀升,只為請她幫忙偷渡幾個高脂肪、高鹽分,高膽固醇、高熱量的平民便當。
沒辦法,學生的食物都是營養師調配出來,具有高營養價值的健康食品,想也知道里面的「有害物質」根本少之又少,口味淡得像牛吃草,吃久了總會膩。
「咦!那個學生看來好面熟……」藍青凱低低噥噥的輕吟著,搜索大腦記憶庫的存盤。
「她叫徐筱竹,她爸爸是國會議員喔!罷剛差點被人家綁架了。」一見她嘴巴張張闔闔不知道在念什麼,坐她右邊的韓安諾小聲的說道。
「哦!了解。」難怪她看到重案組的邋遢女出動了,她終于不用當雞了。
一位清清秀秀的女孩在保鑣和兩位高級警官的保護下走進教室,臉上看不見受驚嚇的余悸,表現落落大方的和同學們點頭致意,一副政治家女兒的氣質,毫無慌亂和不安。
藍青凱的眼神與另一道冷戾的視線交會,忽然覺得事情比她想象的有趣多了。杜玉坎要她「順便」調查的對象,不會是這位黑金色彩濃郁的重量級人物吧!
柄會議員,這官真的很大。
第五章
「可不可以請問一下,妳趴在地上做什麼?」
死小孩,死小孩,陰魂不散,妳沒別的地方好去嗎?
怎麼不論她走到哪里,她就是有本事跟到哪里,像背後靈一樣,一轉身就看到她站在身後,一臉不解的問著她無法回答的問題,好像她天生是個解答機器,硬幣一投進自動解答。
一個人來閑晃倒也罷了,偏偏她不敢「一個人」亂跑,因為前不久校外才發生一樁綁架未遂案,所以校方特別嚴令同學必須結伴同行以防萬一,因此她和好朋友一起出現。
呵!無巧不成書,她的好朋友剛好是綁票案的當事人,可想而知後頭那一掛番石榴蓮霧是跟著誰來的。
嫌她還不夠認真辦案嗎?
每回剛有一點進展就一定有人出面攪局,不是校長叫她回去上課,便是工友伯伯告訴她勿踐踏草皮,還有數學老師拜托她幫忙改考卷,甚至是教官突然叫住她,說她裙子太短要改進。
包離譜的是一群做實驗的生物課學生,說她踩死了他們將會名留千古的神奇青蛙,讓她有種遭受詛咒的感覺。
藍青凱將一張沾有白色粉末的測驗紙往上衣口袋一塞,慢慢起身回頭看一排該放學卻還沒離校的「同學」,勉強擠出笑的表情和他們打招呼。
「我剛掉了一只烏龜,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看到?」她懸賞三億,如果有人找得到的話。
「烏龜?」學校規定不可飼養寵物。
「金色的頭,紅色的尾巴,三個眼楮八條腿,穿著忍者的衣服頭綁布條,會跳踢舞和唱國歌,身長三寸。」等玩具業的老板研究開發,她不介意充當顧問。
「妳說的是怪物還是外星人?听都沒听過有這種烏龜。」她該不會瞎掰的吧!什麼烏龜有八條腿,除非是基因突變。
「就是說嘛!妳要騙人好歹編些可信度高的借口,別當我們腦容量等于零。」三個眼楮的她只听過二郎神。
平常話不多的學生這會兒倒是用上舌頭了,嘴巴一張對烏龜話題頗感興趣,大概平時日子過得太苦悶,一有抒發管道就想暢言兩句,根本不曉得世上還有一種龜叫忍者龜,他們是沒有童年的高中生。
「你們這些有錢人的孩子真可悲呀!我同情你們。」藍青凱沒有謊言被揭穿的困窘,鎮定如常像不曾發生任何事。
「又說我們可悲,我們到底悲在哪里?」他們要什麼有什麼比她還幸福,哪需要她悲來悲去。
「你們沒有想象力嗎?一天到晚補習、補習、補習,補得滿腦子國英理化數,除了接掌父母的事業和出國留學,你們未來的出路和理想在哪里?難道你們沒想過踩在泥巴上的感覺……」
藍青凱開始長篇大論的探討人生的意義,由阿姆斯特朗踩死嫦娥那一段說起,然後六四運動的坦克車、衣索匹亞的饑荒和死亡人數、西藏人將尸體用石頭砸個稀爛喂鷹的天葬儀式,還有九二一地震。
接著她把往年的犯罪刑案一一細數,每年的犯罪率平均值有多少,一天可能犯的刑事案件接近百分之幾,國家養了幾千幾萬的米蟲在監獄里,最近的警力有多欠缺等等。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原本圍觀的學生突然一個個減少,由先前的二十來個剩下不到十名,又過了三分鐘人也走得差不多了,那道滿含笑意的清揚聲音才慢慢停下來。
「你們打算听我背『長恨歌』還是『琵琶行』?天暗了就該回家,不能在外逗留。」末了藍青凱逗趣的說了一句,「小心火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