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在此居住倒不成問題,一身穢物的大老板克難式地沖洗一番,換上萬子良放在工地里備而不用的三件式西裝,稍微整理儀表後開始批斗。
「秦先生是認為我的構圖有不妥之處嗎?還是你想再稍做修改,這點咱們好商量。」沒有原則就是他的原則,只要不傷及基本結構他向來隨和。
外觀的改變是個人創意,他所要負責的只有一項,那就是保證他經手的建築物不會倒,堅固耐用不怕火災地震,連土石流發生也沖不垮,這才是建築師的驕傲。
「進度落後了。」挑不出毛病的秦時篁緊咬這項大作文章。
「喔!那是必然的,前陣子連下了幾場豪大雨,然後又是淹大水,扣掉天災那幾天我們還超前了,台風假總要放嘛!讓人冒雨趕工多不厚道。」他也沒膽叫他們上工,要是出人命誰擔當得起。
像那個記者不就被大水沖走了,為了一條微不足惜的新聞枉送性命,想想是不是很不值得。
人的安全重于工作,命沒了還拚什麼拚,留下一篇悼文和流不盡的眼淚空悲嘆,突叫生者傷悲,難再挽回那短短幾秒鐘的遺憾。
活著才有力量,死了只是一壞黃土,說不定甕一個而已,何苦來哉。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來追悔未及時把握,他萬子良是十足的享樂主義者,從不虧待自己,時時放縱狂歡,追求活著的樂趣。
即使有很多人不贊同他放蕩的生活,他仍堅持人要為自己而活。
「狡辯,我要看到的是實質努力,而不是你滿口大話粉飾太平。」眼見為實,他只相信結果。
萬子良笑意微縮的露出一張苦瓜臉解釋,「秦先生,這些工人真的很拚命了,沒一天休息地賣力為你的工地付出,標準稍微拉低一點啦!」
「拉低?」秦時篁冷嗤地哼了一聲。「對于一個不在工地坐鎮的建築師而言,你的努力真叫我感動呀!」
「嘿!這是……信任問題啦!我相信這批工人的素質,他們會盡心盡力達到你要求的目標,絕不會模魚令你失望。」互信是做人的根本,不放手任其發揮,人家怎肯和你配合呢!
「我指的是你,你的表現讓人無從激賞。」秦時篁干脆把話講白了,省得言不及義,听他盡用一堆廢話推卸責任。
「我?」萬子良指指自己大感驚訝。
「就是你。」而且非常該死。
今天天氣不錯,萬里多雲,果然適合找碴。「我有不對之處望請指正,能力範圍內我一定改。」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戒色萬萬不可,他會是第一個精蟲沖腦、暴斃而亡的男人。
「她是你最大的錯誤。」厲眼一掃,秦時篁的不豫明顯表露在臉上。
「她?」
數雙眼楮集中在一旁大快朵頤的一張大嘴上,眼看她吃完鹽酥雞又塞入三個菠蘿面包,猛灌汽水可樂還邊啃雞腳等鹵味,不忘再和一個大披薩爭戰。
以一個女人的胃口來說實在太驚人,看得人口水直淌,彷佛她口中的食物美味到不行,比龍蝦魚翅還可口一百倍,不吃會遺憾終生。
說實在的,大家都餓了,被她一臉精采的吃相逼出饑餓感,即使他們午餐吃的是上萬的法國料理。
「咳咳!秦先生,你大人有大量別和她計較,我們家孟姜女是有點魯直,不會做人的大道理,若有得罪我在此替她向你賠禮。」
出手不打笑臉人嘛!就以笑蒙混過去好了。萬子良笑得很賤,像大奸臣秦儈。
「孟姜女?!」
噴了一口水的佟子謙和咬到舌頭的徐元青訝然一呼,不自覺地看向同朝代的暴君。
一個秦始皇,一個孟姜女,一個萬子良,這豈是亂字能形容,前世的恩怨糾葛全搬到現代來了,而且都跟建築有關。
「你是她什麼人,由得你多事。」哼!自己門前的雪都掃不盡,妄想管他人瓦上的厚霜。
談到關系,他還真不想和她扯上關系。「唉!我們是青梅竹馬的狗皮膏藥,她住我家隔壁,我是她二十四小時不打烊的便利商店,若她不反對而我也沒意見的話,我們大概會黏上一輩子。」
所謂的黏不一定是男女關系,他們熟得已經擦撞不出火花,像朋友又似親人的沒有秘密,她幾歲來潮,他何時開葷,彼此都一清二楚。
反正他們的關系有點曖昧又不是很曖昧,吵吵鬧鬧一、二十年也沒變過,也沒所謂的來電感覺,一切平淡的如兩小無猜。
在別人眼中他們是一對歡喜冤家,以打鬧為消遣增進感情,一天不鬧上個幾回就渾身不舒服,十足的孩子天性。
但是真把他們湊合在一起,先大呼吃不消的可能是雙方的家屬,每天光為了把珍貴東西藏好就煞費苦心,擔心他們鬧來鬧去砸壞了所有寶貝。
「你們是情侶?」秦時篁的情緒忽地大壞,表情陰沉得嚇人。
「我們是情侶?!」嚇!想害他血壓上升,心髒停止跳動呀!
這是驚悚語,卻被誤判為肯定句。
這一對男盜女娼,他們憑什麼比他快活?「你包庇她。」
「我包庇她?」這大老板在唱哪一出大戲,怎麼他完全听不懂?
沒頭沒尾的在玩猜謎不成?!
「你用你的身份包庇自己的女朋友,讓她上閑班壞了我的工程。」女人做不了事,只會惹麻煩。
「閑班……」萬子良失笑地輕咳幾聲掩住不敬。「呃,大老板、大總裁,你千萬不要瞧不起女人,她們的能耐往往出乎你的意料之外。」
是她在包庇他,他才是拿薪水不做事的閑人,設計圖一畫好就沒他的事了,全由他家的孟姜女一手包辦到底,他只負責跑腿當外送小弟,買她愛吃的小點心孝敬。
可是這麼丟臉的事他怎麼說得出口,堂堂的大建築師能力居然不如一個監工,還被她當成卒仔的吆來喝去,想來也很窩囊。
「我家的孟姜……」一道眼刀掃了過來,萬子良連忙改口,「薔妘的工作態度是有目共睹,你隨便找個工人來問,他們都會回答她是頂尖的,是這一行的佼佼者,絕對不會怠忽職責。」
秦時篁視線瞄向她。「她叫孟薔妘不是孟姜女?」還吃,都圓成豬了還不知節制。
不假辭色的秦時篁以不屑的眼神冷視狂吃的女人,同樣也得到她不齒的回瞪,似在還以顏色。
「姓孟沒錯,薔是薔薇的薔,妘是耕耘的耘去邊加上女字旁,我們討個諧音叫她孟姜女,不過她那個孤僻的朋友都叫她肉餅。」
「肉餅?」看看她那張鼓得圓圓的臉,他大概明白這名字的由來。
「還有呀!她不是我的朋友,她是我這一生的惡夢,上輩子的債主,這輩子是追來討債的。」
沒頭沒尾的在玩猜謎不成?!
第四章
「姓萬的風流鬼,你說夠了沒,要不要把我祖宗八代的底全掀給他看,好表示我們交情深厚?」
話落腳也落,雪女敕的小腿肚狠狠地往他背上一踩,當場讓他趴著喘氣當烏龜。
孟薔妘的身材不高,號稱一六○,但目視的高度大家心里有數就好,千萬不要提出任何疑問,否則會立刻發現自己與地面的距離有多近。
她是個好動的人,喜歡百無禁忌的工作場所,她不會跟人家玩心機,數肚子里的腸子打幾個結,直來直往就像男孩子似的。
得天獨厚的她有著白女敕如凝脂的肌膚,不管正午的太陽多毒多辣,烈得可以剝掉人一層皮膚,她卻怎麼也曬不黑的依然肌膚白細,彷佛精致的瓷器不怕水洗火煉,最多泛起淡淡的粉紅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