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護住得來不易的銀兩,驚恐不已的方小巧是連連後退。「不,你別過來,這是我的銀子。」
「在誰的手中就是誰的,你同意嗎?」陰惻惻的冷音徘徊左右,那眼底的黯沈幽光一如羅梅衣的陰險。
姊妹相處一十八載,很難不受「污染」,本是同根生,花開四朵不同色,但本質相仿,多多少少受了些影響。
「呃!好像是這樣沒錯。」方小巧老實的點點頭,心里卻閃過一絲說不上來的怪異。
「既然如此就要認命。」眉心一沈,那輕得叫人驚心的話音如風拂過面頰。
沒人瞧得清楚她的身形是如何移動,只覺一道冷風畫過身側,還來不及感受烈日下突起的冷意,它如來時一樣的消失快速,讓人以為是一種錯覺,剛才並未起風。
但是不安的小家伙雙手仍貼著胸懷,一副守財奴的神情盯著轉身離去的身影,不懂她為何故意戲要人,難道只是要逼她放棄的手段,根本不是要討回她視若生命的銀兩?
可是又不太對呀!她有那麼簡單就放過她嗎?要不要跟上去賴到底,三兩銀子怎能和日後的榮華富貴相提並論。
一想起此,自以為聰明絕頂的方小巧得意非凡的拍拍胸口,腳一舉高準備為恩人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驀地,她臉色驟變地又模模放置錢袋的地方,不敢相信的找了又找,驚慌無措的神色比死老爹還難看,差點連外衣都要扯破翻找她的三兩銀……等等,「恩人」手上的那塊布有點眼熟。
「啊!小偷,你偷走我的銀子。」那是她的。
三步並兩步向前一沖,目標是被羅蘭衣上下丟擲的小布包。
「在誰手中就是誰的,你想來搶?」手指靈巧的一滑,暗沈的花色隨即在她指間消失無蹤。
如同一場鱉魅的夢魘,讓人撲朔迷離的分不清真假,不明了她是怎麼辦到的,居然神乎其技露了一手。
「那是我的錢啦!你搶一個小甭女的賣身銀兩,快還我……」她的心更痛了,她的銀子呀!
「別再跟著我。」一把甩開嗚咽的方小巧,討厭麻煩的羅家蘭盜正欲施展蓋世輕功離開。
一道高大的黑影地擋住去路,用著溫和得令人皺眉的低沈嗓音在她頭頂揚起。
「何必為難孤苦無依的孩子,把她的銀子還給她吧!你真有急需我可以給你。」
藥味。
不難聞卻讓人憎惡,清清淡淡充滿柔和的氣味,一絲一縷輕飄對藥氣排斥的鼻膜之中,立刻產生天生的抗拒感,充散她好不容易得來的平靜和快意,螓首微顰的流露不豫。
向來陰沈少言的羅蘭衣自認不是好人,偷拐詐騙皆是見不得光的下流事,以盜人財物最為人所垢病。
身為「壞人」最痛恨滿口仁義之徒,尤其是自以為有責為正義公理出頭的假道學,未辨是非先以眼見為實下憑斷,端出風雅氣度便想掌控全局,視他人為不懂事的螻蟻。
曾經有段時間她的身子骨非常差,動不動四肢發寒、目眩頭暈的必須終日臥床,一日三膳與藥物為伍,終年嗆鼻的藥味圍繞四周,幾乎讓她無法忍受自己病弱的無力感。
所以她對毒的鑽研相當有興趣,藉由以毒攻毒的方式她無師自通的治好纏身多年的宿疾,並在無意中得知毒的調配手法,自此她的毒藝精進不下她盜竊的本事。
除了偷以外,毒應該是她最佳的良伴,她可以廢寢忘食的只為等待毒的成效,不在乎它的出世會造成多少人的苦難。
「姑娘,請把錢袋還給這位可憐的苦主吧!搶人財物是不對的行為,你若真有困難不妨直言,在我能力範圍之內定傾囊相助。」
「滾開。」又一無知的鄉願,她在心底不齒。
羅蘭衣厭惡的神情十分明顯,貼著人皮面具下的艷麗嬌顏略微不耐煩,眼角輕瞄的藥袋勾起她童年不愉快的回憶。
庸醫,沽名釣譽。
「姑娘不該任意妄為的做出有失體統的舉止,為人處事當以理為先,不能以己身的需求而逾越禮的範圍。」君子愛財當取之有道,豈能欺幼凌弱搶奪他人賴以維生的銀兩?
「冬烘。」眼露蔑意,她身形一移意欲繞過他而行。
有些動氣的男子為她的冥頑不靈而略沈下眼。「姑娘若不將財物歸還失主,請恕在下不能容你離去。」
「失主?」可笑至極。「在管閑事之前最好先弄清楚,不要自抬身價硬充古聖先賢,你還不夠資格。」
說完,她冷哼一聲揚起手,戲弄似的指勾銀袋帶子輕晃,態度極為張狂的不將任何人放在眼中。
要錢可以,有本事自個來取,她隨時候著。
「姑娘的意思這錢袋是你的?」看看不遠處一臉尷尬的小泵娘,她的神情不似丟失……
莫非真是他搞錯了?
「不是。」這般俗氣的花色她不屑。
「不是?」他真有點迷糊了。「那麼是那位苦追你不放的小泵娘所有?」
羅蘭衣口氣冷淡的揚揚眉,一抹惡意躍入輕眸。「你何不親自問問『苦主』,這銀子是誰的。」
她不惹是非,但是非最好別沾上她,否則……
「難道是我錯了?」小聲的自問。以她表現出來的泰然和嘴角淡揚的嘲弄,他不確定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
一旁的方小巧為突發的局面感到困惑,她是很感謝眼前仁兄的仗義執言,適時的擋住她的「恩人」沒讓她溜掉,不然她又得滿城的套關系、裝可憐的博取同情好打听恩人的下落。.
扁靠她一人的力量怎麼可能追得上行跡可疑……呃!是行動飄敏捷的未來金主,她以後的吃穿用都在這一著了,絕對不能有半點閃失。
她年紀雖小但頭腦靈光,挑對了目標就要全力巴緊,誰能讓她過好日子她還不清楚嗎?
盡避對好心出手相助的大哥感到無比的歉意,可是人往高處爬嘛!瞧他和善得過了頭想攬盡天下事的模樣,就算有金山銀山也早晚敗光,人要自私才有油水可撈。
反觀她的「主子」多有氣魄呀!一看就知道是做大事的人物,即使她的性子怪里怪氣有些難伺候,陰陰沉沉像剛從墳墓堆里爬起來似的,可是就是對她的味,一起斜眼睨人,多有為富不仁的派頭。
「這位大仁大義的阿哥你真的搞錯了,這銀子是她給我的賣身錢,好讓我葬了我急病餅世的阿爹。」你的好意心領了,我還是決定往有利可圖的一方靠攏。
模著身上的新衣裳,她笑得好像沒有心機的孩子,靦的看向主宰她生殺大權的大恩人。
人要懂得看風向,絕對絕對不能逆風而行,怎麼看都是恩人較有「錢」途,明明囊空如洗一個銅板也沒有,誰知她不過是市集繞了一圈而已,沈甸甸的銀子長腳似的全往她身上兜。
雖然她不太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但平空而來的錢財真的太容易了,害她心癢難捺的想試試手氣,也許哪天她也能變出銀子蓋大屋,一輩子享用不盡地當起「大爺」。
「你是說銀子原本是她的?」溫雅的語氣出現一絲輕訝,微露疑惑的擰起眉峰。
「呃!是她的,不過……」她反悔了。
「不過什麼?」看來其中定有所誤解,是他武斷的未詳問清楚。
「不過她嫌我太黏人硬要報答她的大恩大德,所以她決定不做好人了,要我把阿爹的尸骨掘起還她銀兩,讓我另尋好心人再賣身葬父。」羞澀的一笑,她一口氣道出前因後果。
「嗄!這……」他頓時啞口無言的發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