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我?妳會不會太瞧得起妳老公,我可不是二十四小時無休的便利商店。
面對丈夫擠眉弄眼的埋怨表情,阮牡丹幸福的露出微笑,縴細的小手撫模他粗糙的手臂予以安撫,她常想她有三個小孩,丈夫和孩子一樣需要很多的關心。
在講了將近一個小時的國際電話後,她才依依不舍地放下話筒,眼神有一些失落的輕嘆一口氣,煩惱著剛听到的事。
「是玫瑰嗎?」她很少打電話來,除非有極重大的事。
「嗯,是玫瑰。」她們都太忽略她的心情,沒想到她也有脆弱的一面。
「怎麼了,她要嫁人了嗎?」攬著妻子的肩,郭逸風打趣的說道。
其實他當年滿喜歡玫瑰愛笑的個性,凡事不計較有些好打抱不平,跟她在一起很輕松,沒有感情上的苦惱,他以為他會和她一直走下去,直到白頭。
可是在他看見牡丹後,那種被閃電劈中的感覺來得猛烈,讓他無可自拔的如吸毒者,沉迷不已的當了負心者。
雖然玫瑰笑笑的說沒關系,肥水怎麼流還是流進自己田里,但那份愧疚始終擺在心里難以散去,他對她真的很殘忍。
所以他才希望她早點嫁人,尋獲真愛過幸福日子,這樣他內心的歉意才會減輕些。
「如果她要結婚我會愁眉苦臉嗎?她打電話來說她遇上一點麻煩。」事態一定嚴重到她無法處理,否則以她愛逞強的個性絕不會打這通電話。
「唉!她哪天不惹麻煩,一條沒人的康莊大道她都會踩到貓的尾巴而被抓傷……」所有人都沒事,只有她倒楣得打了一針破傷風。
阮牡丹斜眼一瞪,「逸風——」瞧他嘻皮笑臉的不正經,一點也不當回事。
老婆生氣了,他得認真點。「好吧!她出了什麼事?需要萬能的超人出動。」
玫瑰的事他當然不會置之不理,他欠她的還真是難以還清。
「你喔!都兩個孩子的父親還這麼輕浮,而且居然是個聯邦干員。」真叫人難以置信。
「對我最愛的人何必掩飾真性情,我對妳的愛只會增加不會減少。」他這一輩子最快樂的事是娶她為妻,可以每天看著她從他臂彎里醒來。
「好啦!少說肉麻話,言歸正傳,玫瑰說最近好象有人老跟著她,弟弟整晚叫個不停似有賊要潛入,她說你能不能想辦法叫幾個『專家』在家里附近安裝安全系統。」
阮牡丹傳達玫瑰特別強調的專家兩字,意思要他調用美國政府的專業人員前去幫忙,別用菜鳥打發她。
「嘖!她倒會使喚人,一點也不覺得她的要求過不過份。」就像她的人一樣,很沖,直截了當,而且不跟你客氣。
「逸風,你別那樣說她,你知道我們欠她很多。」她一直無法忘記當她看見他們擁吻時,那種被最親近的人背叛難堪而痛心的表情。
看到妻子眼眶微紅,郭逸風的表情也黯淡下來。「我曉得,她是善良的女孩。」
可是上天老愛捉弄她,讓她一次又一次受傷。
「你會幫她吧?我不允許有人再傷害她。」這是她當姊姊的所能為她做的一件事。
「不認識的陌生人我都肯伸手援助了,何況是我們的玫瑰。」他比比肩上的勛章,表示交給他絕無問題。
當下郭逸風打了一通電話,利用職權為小姨子辦事,他拜托正在台灣度假的朋友火速辦理,出「公差」的費用找他申請。
不過當他切斷通訊後,一回頭發現妻子仍愁眉不展、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他趕著出任務的腳又縮回來,暫時把工作丟一旁。
「不用擔心她,玫瑰凶悍多刺任誰也接近不了她,她比鬼還精用不著操心,人家在逃難的時候,她早就躲在安全地帶啃瓜子了……」她腳底抹了油,溜得比誰都快。
「她哭了。」
「嗄?!」郭逸風怔愕了。
「雖然她騙我台灣時晴時雨的讓她著涼了,可是我听得出她語帶哽咽,她一定遇到傷心的事。」听得她心好酸,巴不得立刻飛回台灣抱著她,要她別哭。
「妳會不會听錯了?鼻塞的聲音和哽咽差不多。」很難想象凶巴巴的玫瑰會哭,她只會讓別人哭。
破案能力高的郭逸風這會倒變笨了,他忽略了姊妹情深的心意相通,往往最不可能發生的事就是會無預警的出現,這是犯罪心理上的盲點。
也是因為他看到的都是阮玫瑰開朗的笑臉,沒想到她也有一顆縴弱的女人心,背著他的時候是淚眼佯歡。
「郭逸風,你是豬嗎?我自己妹妹的哭聲我會听不出來?!」男人的粗枝大葉總是比不上女人的細心。
他嚇了一跳,訕笑的撫撫後腦,「老婆,妳這一聲罵還真是中氣十足,和玫瑰一模一樣。」
嚇!他是不是被騙了,其實她的溫柔婉約是裝的,母老虎才是真正的她。
「我不是跟你開玩笑的,我感覺得出來玫瑰真的很難過,只是一直忍著不讓我听出來。」那種想哭又不能哭的壓抑肯定很痛苦。
鼻翼一酸,阮家大姊的眼淚在眼眶打轉,她輕輕的以指拭去。
「好好好,妳也別感傷了,我找個時間排假陪妳回台灣一趟。」瞧她都哭了,他怎麼可能還無動于衷。
「真的?!可是你不是有很多案子要忙?」他已經連續好幾天沒回家吃晚餐了。
「案子再忙也沒有老婆重要,何況如妳所言,誰叫我們欠了她。」能不認命嗎?
阮牡丹破涕一笑,摟著丈夫的頸項送上一吻。「是我們欠她的,你不能情願些嗎?」
「是,我在笑了。」唉!她干麼在這時候挑逗他,他會憋不住的。「不過我比較想做的事。」
她意會的橫睇他一眼,「老公,我還在坐月子。」
意思是不行。
「我知道了,自己打手槍。」反正他是執法人員,多得是子彈可以浪費。
美國華盛頓的清晨充滿濃情蜜意,相愛的人兒互擁幸福,好象他們的白日永遠這麼美麗,以愛迎接每一日。
但是在換日線的另一端卻是黑暗,雙手環抱身體的阮玫瑰暗自垂淚,她把所有的燈都熄滅的躲在黑暗里,一個人守著自己的呼吸聲。
她真的好寂寞、好寂寞需要人陪伴,安靜的四周听不到人的回音,只有她和狗兒獨醒不想睡,怕夜的漫長不會有黎明。
不知為什麼她今天特別脆弱,十分渴望能有一雙強壯的臂膀緊緊擁住她,讓她不再發冷的感到溫暖。
嘿,女孩,別難過,有我陪著妳。落寞的荷米絲來到她身邊,手伸出的想揩去她的淚。
阮玫瑰感覺頰上有些冷,淚讓風一吹,全失了熱度的蒸發了。
可風能拂去她的淚,卻不能帶走她的寂寞。她一直哭,哭得讓荷米絲手忙腳亂。
留聲機傳來「小雨的回憶」,跟著哼的阮玫瑰只想痛快的哭出聲,她以為听見親人的聲音會帶來一絲勇氣,沒想到她還是忍不住哽咽。
心在緊壓,房子在扭曲,日式造景的木造房屋感覺好空曠,以前她從不曉得五十幾坪的屋子會這麼寬闊,大得幾乎要將她吞沒。
出去吧!出去吧!去找心底呼喚的那個人呀!荷米絲在她耳邊嚷著。
是厭惡房子的寂寞,是莫名突起的沖動,阮玫瑰赤著腳跑出屋外,四方圍牆內的菜圃、果樹生意盎然,她撫撫快成熟的絲瓜,替小白菜除草,看著柿子樹開出小白花。
「為什麼你們不能再撫慰我的心,是因為他嗎?」
按著胸前的幸運草項鏈,她一步一步走向夜的盡頭,讓台北市的繁華街燈點亮她心里的黑暗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