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大家都沒注意到一旁無精打采的小人兒正在削馬鈴薯,而她面前擺了用透明箱裝封上鎖的胡蘿卜。
看得到吃不到的痛苦真是非人的折磨呀!白小兔一雙兔子眼紅得顯目,口水直吸的只能改吃洋芥菜過過癮。
「小兔好可憐喔!她好象有三天沒吃胡蘿卜了。」對一個嗜吃胡蘿卜的人怎麼受得了。
「不只可憐還很悲慘,每天晚上都听她肚子咕嚕咕嚕叫,一邊作夢一邊喊著--我的胡蘿卜、我的胡蘿卜……」所以眼楮才紅通通的,睡眠不足。
「真的呀!難怪我看她都不笑,一副天快塌下來的模樣。」連走路都像用飄的似,一點力氣也沒有。
包括福嬸在內的幾個廚房成員都非常同情她的遭遇,可是又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幫忙,左一句右一句地只能付出憐惜而已。
所謂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為了出人頭地只好多忍耐了,只要熬到出師,她就得救了。
只是大家心里都有一個懷疑,她能熬到那個時候嗎?
一顆皮還在、肉卻削掉一大半的馬鈴薯忽然滾到他們腳邊,不約而同的嘆息聲清晰可聞,身後的大簍子已裝滿半簍,再多努力幾分鐘就可以當廢渣丟掉了。
「我們要不要找大胡子廚師商量商量,讓他別對小兔那麼嚴苛。」人家還是孩子嘛,多點包容心又怎樣。
「很嚴苛嗎?我看她這幾日安份多了,不會到處亂跑。」一道驀然插入的男音跟著加入討論行列。
「不跑不跳哪像我們的小兔子,你沒發覺她人都瘦了!」臉頰凹陷沒有精神。
「女孩子瘦一點比較好看,省去一筆瘦身費用。」瞧瞧那美人尖多有女人味,透出一股嫵媚。
「再瘦下去就皮包骨了,你們看她的大腿都沒我胳臂粗。」不行、不行,她一定要多拿幾只雞腿喂她。
眾人一聞言,臉上的表情就顯得好笑了,他們看看福嬸那只粗胖的手臂,再瞧瞧白小兔縴細的腿部線條,他們想不只她的大腿沒有福嬸的胳臂粗,相信廚房里的工作人員都差不多。
埃嬸的胖和白小兔的瘦正好是減肥前減肥後的對照,而且明顯甩掉近八十公斤重的肉,由臃腫變苗條。
「不會啦!她瘦得剛剛好,臉色紅潤又沒瘦到重點部位,越來越像個女人了。」讓人垂涎萬分。
「你這人在說什麼呀!不正經的胡說一通,她是眼楮紅不是體質改善,你這頭豬……啊!大胡子?!」
呃,呵呵……干笑,無言以對。
「繼續說不用客氣,我一點都不會介意,真的。」他也很想听听大家的意見。
凱恩自認裝出一副好好先生模樣,但那一嘴胡子讓他看來凶惡又不好相處,是那種會偷打小孩,還丟棄在森林里任其自生自滅的紅發妖怪。
人一旦被貼上卷標就很難撕得下來,尤其受他欺壓的是他們最寵愛的小女孩,他的笑臉擺得再久也會變得虛假。
何況他是「新來的」,怎麼能和相處半年多的小可愛相提並論,大家不排外已經很給他面子。
大野狼、小紅帽,小紅帽、大野狼,明眼人都看得出誰具有危險性。
「你不介意我介意,你干麼不準她吃胡蘿卜?一根胡蘿卜又花不了幾塊錢,我替她出總可以吧!」母雞護小雞似的福嬸用她福態的身體一擠,聲援受處罰的小人兒。
「不是錢的問題,你們應該有發現她偏食得厲害,魚肉不吃、油炸不吃,連白米飯都嫌是煮熟的,你們想她能不瘦嗎?」
尼姑都吃得比她豐富,素雞素鴨素豬肉,即使茹素拜佛還少不了「肉」欲。
「咦,他說得有道理,小兔的偏食習慣真是糟得叫人看不下去。」只吃生的蔬菜水果,川燙過的食物幾乎一律不踫。
除非被逼。
「對耶!我上次特別炸了一條熱狗要給她吃,她居然吐了我一身還說我殘忍。」二廚到現在還想不透「熱」狗有什麼問題。
凱恩將話題一打開,大家當真熱絡的討論起小兔子的不良飲食習性,這不吃那不吃的真像一只兔子,只適合吃草。
可惜她是人不是兔子,名叫小兔並非真的兔子,人的食物一定要吃,絕對不能由著她消極拿胡蘿卜當主餐,即使它營養成份極高。
大家說得起勁,渾然忘卻原本要聲討的主凶就是他,還和他聊得不亦樂乎,聯手當「幫凶」調整白小兔的三餐內容。
「所以說不是我殘酷的逼她戒掉胡蘿卜,而是真心為她的健康著想。」並非每個人都有他這般偉大的胸襟,犧牲個人名譽來行善。
「我們錯怪你了,真是對不起。」
「原來你的心地這麼善良呀!」
「小兔真是遇到貴人了……一
她看是鬼人吧,滿腦子詭計拉攏人心。
「沒什麼、沒什麼啦!盡一己之力拉拔她,當是自個妹子照顧……」他說到妹子兩字時有點心虛,還特地清清喉嚨。
「什麼妹妹,你會不會說錯了,她當你女兒還差不多。」一大把年紀了還裝小,真是不害臊。
「女兒?!」
「就是嘛!也不想想自己都幾歲了還好意思佔人家便宜,你有五十了吧!」看外表不準,也許該再加個幾歲。
五……五十?「咳!我才三十五歲而已。」
一听到佔便宜,凱恩的聲音轉弱不好強辯,做過賊當然理不直氣不壯,心底有點小小的心驚。
「什麼,你才三十五呀!怎麼看起來像四、五十歲?!」人不可貌相說的是他吧!
「我……」他是有苦衷的,不得不偽裝。
可是應該也沒那麼老吧!他故意裝扮得和實際年紀差不多,比較不容易露出破綻。
「三十五也不小了,我們小兔才十八歲,相差十七歲,你要早點開竅也有這麼大的女兒了。」她十六歲就當媽了,兒子女兒都比小兔大。
「呃,這個……」苦笑一記,他還真說不出一句反駁。
年齡的差距真是一大致命傷呀!老讓他午夜夢回之際有著深深的罪惡感,擔心哪天下雨打雷會朝他頭頂一擊,轟得他五腑俱焦。
一開始他絕對沒有染指幼蕊的企圖,只覺得小小的她看起來挺好玩的,走路搖搖擺擺像喝醉酒,愛笑又貪吃。
吻她是意外、是巧合、是一時神智錯亂,他已經一再發誓絕不再踫她,維持極單純的「師徒」關系,他相信自己不會再亂來。
只是他的發誓好象起不了作用,「一再」用太多都失效了,他還是會忍不住回想吻她的滋味,然後不小心又踫了她的嘴。
他覺得她像塊吸力超強的磁石,而他是地上的破銅爛鐵,只要磁石一經過,他就無可抗拒的被吸附過去,沒有選擇余地。
「我要胡蘿卜,我要胡蘿卜,我要胡蘿卜……蘿卜……蘿卜……我的胡蘿卜……」
听到近乎鬼魅的陰森氣音,大家心里打個突的直覺得毛,既同情又怕怕的猛吞口水,希望四周空氣別再有類似令人寒毛直豎的回音。
「呃,我想就給她……一根吧!澳善飲食可以慢慢來。」不然陰魂不散的詭魅氣氛將一直籠罩不去。
看著白小兔兩手弓起放在胸前乞討的可憐樣,幽幽一嘆的凱恩發現他被打敗了。「她是我人生一大挫敗。」
就算愛耍寶的James都沒她那麼難搞,即使他的厚臉皮和諂媚老讓他苦笑不已,可是他總會有辦法治他,不像她……唉!讓人有虐待小動物的自我厭惡感。
眼角一瞄愣在當場的眾人,忽然警覺到自己的寵溺口氣太過感性,完全不符合他此時扮演的角色,表情倏地一變的捉起走過面前的游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