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薄?」她笑了,認為他形容得真貼切。「應該說他是個不易取悅的希特勒。」
「獨裁者。」坊間的報導千篇一律是剛愎自用,傲慢無禮。
「呵……我就是這麼頂撞他,讓他一氣之下把我趕出來。」在她父親的追悼會上。
「妳是故意的?」了解她的季靳毫不懷疑她也有離經叛道的一面,她並非外表來得柔順。
外柔內剛吧!對她所堅持的事絕不退讓,即使傷痕累累也要走下去。
「沒錯,不然他根本沒打算放我走,決定奴役我到沒有利用價值的一天。」這樣的血親關系實在可悲。
而她逃了。
「現在他反悔了,又要妳回去?」他瞄過的那幾行文字,足夠他拼湊出這個猜測。
風夕霧的眼神一黯,笑得好不酸澀。「香水的市場競爭激烈,而他的調香師也差不多到達極限了,他沒有我不成。」她是天才型調香師,創意永不枯竭。
「那麼我心愛的小女人,妳會回去嗎?」他用她的話問她。
「才不,我對他夠好了,每隔兩年送一瓶新產品讓他維持不墜的聲望,他該感謝我的不忘本,沒把他當花肥給……啊!我的花--」
轟隆一聲,大雨傾盆而下,談到花肥,風夕霧驀然想起山上已趨成熟的海芋,脆弱的佛焰苞最怕雨水侵襲。
天暗了,星月無光,攏聚的烏雲一片又一片,夏雷從天而降,災難驟起。
「嗚……誰來救救我……我還不想死……嗚……有沒有人……我在里面啦!幫幫我……幫我的忙,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爛手機,破手機,標榜哪里都能通的臭手機,在我需要你的時候為什麼一通也打不出去,永遠處在接收不到訊號的狀況。
怎麼會突然不通呢?半個小時前她還用手機向家里報平安,誰曉得大雷雨一下什麼都斷訊了。
原本她不會踫上這種倒霉事,都怪她太貪心想囤積食物高價轉售,一听到廣播即將有大雨特報,她想都沒想地又開著卸完貨的車下山。
當時天氣還很晴朗,只有一點點起風,半片雲也沒有的十分清爽,她一度懷疑是氣象局誤報大擺烏龍,想打道回府。
誰知她買完防災用品一踏出大賣場時,豆大的雨點朝她頭頂落下,滿天的烏雲幾乎讓人傻眼。
「早知道就不冒雨上山,貪這點小利干什麼,人死了還能帶到地下去嗎?」
後悔莫及的顧其憂困在泥濘中已多時,她原本打算向過往車輛求救,因此坐在車里避雨,她可不想讓自己淋得一身濕。
可是千算萬算不如老天的指一彈,一陣湍急的水流聲由後方接近,她好奇的回頭一望,泥水夾帶著大量的砂石將車子推離路面百公尺遠。
除了一個輪胎還露在外頭,整輛車都埋在土石堆里,車頂還因為重量過重而下凹,動彈不得的被土石流淹沒。
所以她又哭又喊希望有人听見她的呼救,害怕加恐懼讓她整個人縮成一團,驚懼的哭聲由強轉弱,剩下無力的嗚咽。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她由滿懷希望變得絕望,車里的小燈照出她慘淡的模樣,她什麼車聲也沒听見的只感覺地在動,雷聲隆隆似在耳邊。
也許她就這麼死去什麼也不留,連爸媽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她好不甘心。
空氣好稀薄,頭好暈,想睡覺……
「咦!這輛車挺眼熟的,好象是鎮長的車。」
沒錯、沒錯,她向鎮長借的,可是她的眼皮好重,快睜不開了。
「里面不知有沒有人,我們動手挖挖看。」風吹走了女人的聲音,顯得很悠遠。
「何必冒險救人,雨勢這麼大連我們都不安全,還是通知救難隊吧!」男人的聲音十分冷酷,打算放棄。
「人命可以等嗎?如果連我們都見死不救的話,車里的人下是很可憐。」她不能看見危難而視若無睹,她做不到任生命在眼前消逝而不聞問。
男人不知嘀咕了什麼,風雨傾盆而下掃去所有的聲音,只有疾雷頻起與之抗衡。
不一會兒顧其憂听見挖掘土石的聲響,暗黑的天空根本連一點稀微的光線也沒有,只靠一盞忽明忽暗的手電筒照明,還要提防土石流再度肆虐,險象環生教人心驚不已。
或許是擔心女人的安危,怕她單薄的身子會被風卷走,男子加快動作,好滿足女人「不可理喻」的救人心切。
大約過了十分鐘後,車頭的部份已無泥砂覆蓋,男子爬上車蓋發現駕駛座趴了個女人。
「什麼叫死了就不用管她,你沒測她的脈搏怎麼知道她現在的狀況。」吼!非要她用吼的,喉嚨好痛。
「女人,妳未免太凶了,妳的柔順哪去了?」他想他才是最大的受災戶,被她騙了。
「被狗啃了成不成,你快想辦法把她弄出來。」再遲就真的沒救了。
「是,女王陛下,臣領命。」男子沒二話抬起石頭砸向擋風玻璃。
嘩啦啦!窗破人也見紅,幾塊細碎的玻璃飛向趴著的顧其憂,猛然的痛讓她由昏睡中驚醒,以為土石流又來了。
「靳,你不能小心點嗎?你到底是救人還是殺人。」頭好痛,外表優雅的他竟然有暴力的一面。
「哼!妳當我非常願意冒著危險當英雄嗎?要不是妳固執得令人發火,我才不會插手管閑事。」風災雨災,各安天命。
咦,好熟的聲音,似乎是……腦袋昏沉沉的顧其憂勉力睜開眼看著車外的動靜,一道閃光劃過,她看見一個男人朝穿著黃色雨衣的女人大吼。
雨勢實在太大了,隨著風打進車內,滿臉的雨水教她無法看清女子的面容,只知她態度強硬地非要不情願的男人救她。
「不要臭著一張臉啦!救人為先,我好冷。」欸!男人其實是任性的小孩,長不大。
一听見風夕霧喊冷,再怎麼不願的季靳還是以衣服包手敲下剩余的玻璃,將里頭的人硬是拉了出來。
他可以不管其它人的死活,但對深愛的女人不能不顧,在理解到了他不把人救出她就絕不離開,他不得不手腳並用的把人當畜生拖。
「喏!大好人風夕霧,我們可以走了吧!」瞧她的頭發都淋濕了,他不生氣才怪。
「風夕霧……」是她?!
「再等一下啦!我們看她有什麼需要,不能把人扔著就算了事。」救人救到底,哪有救一半讓她自生自滅的道理。
「小姐,山路都崩塌了,再接下去我們得步行通過,實在沒能力多照顧一個人。」他只關心她的身體狀態,絕不讓她受寒。
「靳--」
听著她低聲的懇求,負責救人不負責善後的季靳將她的雨帽拉緊並打個死結,以自己的身體替她擋去風雨的侵襲。
自己都快被風吹走還有心思助人,要不是他把她綁在吉普車的橫桿,恐怕這會兒他得下山谷找人了。
「我不用你們照顧,我自己會走。」這條山路她走了二十幾年,閉著眼楮都能模上山。
「啊!彼其憂!」風夕霧才在想鎮長家沒年輕女孩,到底是誰借用他家的車,原來是她。
「不要大驚小敝的叫我的名字,我還沒死。」她別扭的扭開頭,不看她關心的眼神。
倔強的顧其憂才跨出一步就知道糟了,剛才在車里沒發現小腿被玻璃劃出道傷口,這會腳跟一用力落地就痛得她眉頭打結,差點丟臉的喊出聲音。
她逞強的不告訴他們兩人她受傷的事,自尊心作祟地不想被她的死敵瞧不起,牙根一咬裝作沒事的先一步離開事故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