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偷吃一塊,反正要喂她的五髒廟,趁熱吃味道才不會跑掉。
「規矩,妳到底懂不懂餐桌上的禮儀?有人的天份只適合畫畫不宜做其它事。」以她的廚藝來說只有三個字奉送。
爛透了。
而她居然還能活到現在,可列為世界十大奇跡之一。
她咦了一聲照樣以手當筷地搶食。「你怎麼知道我是畫畫的?」
頓了一下,紫乃龍之介沒能及時教訓她無禮的行為。「我看見妳買了不少畫畫的用具。」
「喔!原來如此。」是她多疑了。「對了,我還沒問你的名字呢!」
回過身,他把最後的一盤菜往桌上一擱,拍掉她造次的手用冷冷目光一瞪。「現在問會不會太遲了。」
她已經引狼入室了。
看著滿桌的菜他很想一把掀了,她的警覺心未免太低了,萬一他是心懷不軌的惡人該怎麼辦,以她單身的弱女子能全身而退嗎?
她一個人生活就不能機伶點,少令人操心嗎?對她而言他是個陌生人都能堂然入室,換成其它人豈不是更糟。
他不應該為此事生氣,她越單純他越容易得手,沒有防心的女人對愛最執著,以後受的傷也會更重,他不會同情她求愛回頭的可憐相,他會瀟月兌的轉過身回日本,娶淺倉靜子完成企業聯姻。
對,他的人生規劃已畫成一張藍圖,他會一直朝著既定的目標前進,沒有人能改變他的決心。
可是他為什麼偏對她心軟,處處退讓讓她爬到頭頂上,還親自下廚踫他從未踫過的東西,只為看不慣她用豬食凌虐自己的胃。
他就是不懂她為何無法照標示的作法燒出一盤好菜,明確好懂的漢字連初學者都不致搞混,而她依然將小火慢炖的牛肉湯搞成牛排,而且是貼在鍋底必須用鍋鏟去鏟才鏟得起來。
面對一個存心毀滅自己的人,他無言以對。
「會嗎?我對能做出一桌子好菜的大廚心存感激,我相信你不會傷害我。」她有個很容易收買的胃。
但他不相信自己。「妳該上烹飪課。」
「我上過了。」她被老師轟出教室。「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看了她一眼嘟噥兩句,紫乃龍之介為自己添飯。
「嗄!你說什麼,我沒听清楚。」她好象听見一個龍,和爸爸同姓。
他本來就不想讓她听清楚,于是他含糊的重復一次自己的名字去掉姓氏。
「龍之介?」秋天的表情微變,不再微笑以對地看著他。
「為什麼不吃了,妳不餓嗎?」他主動夾菜到她碗里,這是破天荒,他第一次關心別人,連他的母親都被他摒除心門之外。
秋天放下筷子重問了一句。「你真的叫龍之介?」
「我不能叫龍之介嗎?」他冷笑的勾起嘴角,嘲弄她問了一句廢話。
「紫乃龍之介。」她平靜而坦然地喊出他的全名。
為之一愕的紫乃龍之介頓失胃口的瞪她。「妳怎麼知道我是誰?」
她不可能知曉他的身份,他從未到過台灣,在日本的名氣也還不夠響亮到全世界皆知,她為什麼能毫無疑慮的喊出他的全名?
「爸爸告訴我的,他說我有一個哥哥。」看來他是出現了。
「爸爸?!」震撼他的不是這兩個字,而是那一句︰哥哥。
「我們的爸爸,相信你早就知道我的名字了。」用不著她自我介紹。
她的心突然有點沉,他來的動機並不單純。
他覺得舌尖有點苦地冷視她。「為什麼妳姓秋不姓龍?」
「你應該知道原因。」她想她不會喜歡平白無故多個哥哥。
「告訴我。」他強硬的命令,眼神凌厲又含著令人害怕的冷酷。
秋天笑得很平和的回道︰「因為你母親不肯簽字離婚,爸爸媽媽就不能光明正大的注冊結婚,我這個『私生子』當然無法正名。在外人眼中他們是一對恩愛得令人嫉妒的夫妻,但事實上你我都明白他們的婚姻並不合法,我母親最多只能算是他的同居人、情婦,甚至人家說的小老婆。」
她沒說出口的是父親體諒母親照顧她的辛勞,所以讓她從母姓好張揚母性的偉大。
他們是她擁有過最好的父母,不但不嫌棄她有先天性殘疾可能養不大,還用心照顧她,陪同她進進出出醫院好幾回,為挽回她的小生命不辭犧牲一切,拚命地和死神搶回她活下去的權利。
甚至為了全心看護她的病而決定不生小孩,以免分心少了一分注意力而忽略她,導致不可挽救的憾事。
爸媽對她的情深似海她永遠也無法回報萬分之一,她所能做的是勇敢的活著,不辜負他們對她唯一的期待。
「妳幾歲?」她不可能是,也不能是。他在心里抗拒這個可能性。
「二十四。」正是母親遇上父親的那年出生。
紫乃龍之介的臉色一變,不肯接受事實。「我不承認妳是我父親的孩子。」
她無所謂的淡然一笑。「我知道,你們恨我母親。」
「妳知道?」未免太可笑了,相隔一道海洋她如何得知他們母子的恨多深。
「你們派人來台灣追殺我母親,不惜滅口也要她徹底消失在爸爸的世界里,這麼殘忍的手段想不知道都不成。」她很平靜地說道,像在說局外人的故事。
「我不知情……」是的,以母親的個性的確會趕盡殺絕,寧可玉石俱焚也不讓別人快意。
難怪有一陣子母親關在房里狂笑,半瘋狂地要人殺掉某人,原來她指的是她母親秋詩月。
「知不知情又有什麼關系,我母親被挑斷手筋再也不能彈琴地逃到育幼院躲藏,直到你母親以為她死了為止。」然後遇見她。
其間的詳情她不甚明了,當年媽抱著她講述這段過往時她還小,只知道她一直很傷心的想念爸爸,直到數年後他才找到她們。
後來他們一家三口搬到爸爸任教的大學宿舍居住,十年前才有余錢買下她現在居住的老房子。
「不過你現在想找我母親麻煩可能太遲了。」她怕沒機會見到。
「我不是……」突來的消息讓他一愕,他的確抱著報復的決心而來,但對象是她女兒。「妳說太遲了是什麼意思?」
荻原的調查中沒有他們兩人的資料,難道已經……不,不會的,他們欠他那麼多怎麼能不還,他等了二十幾年就為了索回這筆債,他們不能不負責任。
「你等等,我去拿樣東西。」
秋天少了先前的和善多了一絲冷淡,她走得很慢地上二樓,待了大概十分鐘才下來,這幢房子屋齡有五十年,偏向日本風格,因此木板樓梯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買這幢古老的屋子是因為她們母女倆都喜歡,而且地方寬敞又不貴,前任屋主保養得很整潔,所以龍翔天才用一生積蓄買來討她們歡心。
前有庭,後有院,老樹參天,日式的庭園造景還有奇石堆築的小池塘,在當時的市價挺昂貴的,但前任屋主急著出國依親而半價出售,他們算是撿到便宜。
「這是什麼?」他有不好的感覺。
「遺囑。」
「他們……死了?」他的手微顫,不願接過那張宣告死亡的文件。
「不,他們沒死,只是暫時的失蹤了。」情緒一激動的秋天有點喘不過氣的按住胸口,血色由她唇瓣退去。
見狀紫乃龍之介顧不得問明真相,心急地扶著她的肩一問︰「妳怎麼了?臉色蒼白得嚇人。」
「我……我沒事,麻煩你把櫃子……里的藥給我。」不,她要撐下去,她不能死,她要等爸媽回來。
「是這瓶嗎?」他順手倒了一杯開水。
秋天點頭地接過藥瓶,倒出兩粒綠色藥丸和水吞服,隨即舒緩她心髒壓迫的劇痛。